夏泽听完这席话沉默了。
的确如此，他从来都没问过沈悦是否想留在宫里，他主观上就已经过滤掉了她的想法，甚至是以一种没有商量的语气来说这句话。
偌大的寝宫里一时半会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轻微的呼吸声。
沈悦也没什么要说的，只安静的在一旁喝茶，也不知是什么茶叶泡的，入口竟是苦的，只有回味时才能品出一点儿甘来。
皇贵妃娘娘也没吭声。
屋内没有一个奴婢，都被皇贵妃摒退下去了。
夏泽和沈悦对立而坐，偶尔就会四目相对，然而又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夏泽看着沈悦的模样，一时间黯然神伤。
他盯着她出了神。
很多原来的回忆片段都跟涨潮般涌上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席卷了他，将他裹进过去的大海中。
他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红发酸，都说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夏泽的泪腺不断被刺激着，视线被眼泪模糊的不成样子。
片刻后，他用力抽了抽鼻子，张口是一片沙哑，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那些情绪藏在心底最深处。
他冲着皇贵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对着沈悦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抱歉。”
他声音又低又哑，一双墨眸没什么情绪，又或者是将情绪悉数藏了起来。
沈悦依旧是冷淡而疏离的语气，她道：“不用抱歉，你没做错什么。”
夏泽听完这句话忽然就崩了，刚刚整理好的情绪忽然间全部崩塌，给夏泽砸了个遍体鳞伤。
他现在被巨大的难过悲伤笼罩，如果现在没有人，估计他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了。
夏泽有些哽咽，但是竭力忍住了，通红的眼眶看着沈悦，有些可怜道：“我……我就是有些难受。”他声音有些低，“我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最后的几个字几乎要和心跳声混在一起了，随着风消失在这个大千世界中。
但是没有。
沈悦依旧清晰的听见了夏泽的最后几个字。
她一怔。
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夏泽，沉默了几秒钟她才道：“你现在有点不清醒。”
夏泽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口道：“我……我是真心实意的。”
沈悦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开口说：“你现在就是一时脑热说的这话，我权当没有听见。你冷静一下吧。”
夏泽却突然起身走到沈悦跟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悦看，在一旁的皇贵妃也不好中间插一脚，只能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真的是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还能保护的安全……”夏泽说道。
沈悦却移开了视线，淡声说：“我现在也很安全，你说的根本不可能，别想了。”
夏泽叹了口气，明明是在意料之内的结果，心口处却还是像针扎一样的疼。
他还想在挣扎一下。
话音戛然而止，沈悦打断了他。
“你觉得我现在能露面吗？不能。”沈悦抬起眼眸看他，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变化，甚至都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你就不要再瞎想了。”
话音刚落，晴儿就气势冲冲的推门而入，将屋里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门呼啦一下被推开，晴儿明显是带了怒气。
她都没顾得上礼仪，直奔夏泽而去。
“你快走！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去找皇后娘娘你过来找皇贵妃娘娘干什么？”晴儿气急败坏，口无遮拦。
若是夏泽跟她计较起来，晴儿甚至都能判杀头的大罪。
沈悦呵斥道：“晴儿！”
然而晴儿充耳不闻，她甚至都动起了手，一个劲儿的将夏泽往门外赶。
夏泽没计较没生气，只是有些许的无奈，走到门前，他突然站定，转身跟晴儿道：“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紫荆城已经不安全了，你记得将你家主子藏好，别暴露了。”
晴儿冷哼一声，啐了一口，猛推一把，紧接着把门关上了。
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
皇贵妃娘娘打趣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胆量。”
晴儿这才跪下来赔罪。
沈悦对她的行为有些生气，一个奴婢以下犯上，这是宫中最忌讳的，严重点都能牵扯正主，更别说是刚才这样恶劣的行为了。
皇贵妃娘娘没追责，道：“下次要注意一点，不要在这么没轻没重了。起来吧。”
晴儿点点头，正欲起身沈悦就开口严厉道：“跪下！”
晴儿一怔，又跪下了，眼底闪过一抹不清不楚的情绪。
沈悦走到她面前，本想打她一巴掌给她一个教训，但到底是没下去手。
“你今日犯的是杀头的大罪！如果不是夏泽没有跟你计较，你现在已经人首分离了！身份如此卑贱的下人竟敢推夏泽，简直是无理取闹！”沈悦这一番话说的极重。
皇贵妃都没听下去，她轻声道：“固伦。”
话音未落，晴儿突然站起身，一反常态，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她缓缓道：“你不要每天随便出来转悠，你真以为在皇贵妃娘娘宫里就安全了吗？你难道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以一打十吗？”她质问道，“不要随便出来，否则没有人会随时随地救你。”
沈悦听完这番话，觉得太荒唐了。
她看着面前的晴儿，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推夏泽推出来自信和勇气了。
刚才那一席话里，沈悦只听到了满满的告诫语气——我们不会随时随地救你，所以请你别随便出宫。
皇贵妃明显没有想到，她有些生气，喝道：“晴儿！不得无礼！”
晴儿只当作没听见，依旧不卑不亢的和沈悦对视着。
仿佛就像两个对弈的对手，气氛嚣张跋扈。
但是在沈悦眼里，晴儿的举动简直是可笑至极。
她看着晴儿，一字一句缓缓问道：“所以在那天夜里，那个黑衣人给你的药包是什么？”
晴儿下意识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但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嘴硬的装傻不承认道：“什么药包？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