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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琏二的小本本

京城,贾府。

自从贾瑛南下之后,琏二总觉得府里有些无趣!

从前的他,只爱玩闹耍乐,用贾瑛的话说,他是一个是浑身上下充满了低级趣味的,今日东府里与珍大哥吃个花酒,明日西府里调戏一下家中新丧的寡妇。自从贾瑛回京之后,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改变了。珍大哥吃花酒的地方改到了府外,宝玉作为府里混世魔王的地位有所下降,学里的那些小辈也都没了时间到外面鬼混,一个个叫苦连天。

就连他琏二,也在渐渐向着高级趣味转变。回想与贾瑛在京中厮混的那几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知不觉中他也学会了什么叫高雅!如今贾瑛走了,杨佑走了,南疆的士子除了有数的几个古板的留在贾府族学里当教习,其他的也走了,会宾楼苏姑娘的出场频次也少了起来,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京城,怎么突然就变得无趣起来了。

这一日,他刚与徐老二在会宾楼吃了几杯酒。

徐家被贾家拒婚了,徐阁老整日阴沉着脸,徐老大哀叹没有把他家的女魔头顺利的“撵出”府去,徐文瑜又恢复了她霸道姐姐的风范,于是徐老二就成了徐府里唯一的出气包。

几近抑郁的徐老二决定戒胡同了,这不,就与他一起转战会宾楼了!

今日为了庆祝好友戒胡同成功,琏二爷多喝了几杯,此刻正晕晕乎乎的坐在马背上,前面有小厮牵着缰绳,拐到了宁荣街上。

刚到府门的时候,琏二隐约看见有一个老师太带着两个小尼姑进了府里,府门外蓉儿的妻弟秦鲸卿目光呆滞的看着已经走远的其中一个小尼姑的背影,嘴角不自禁的留下一滴晶莹。

“一个小尼姑,有什么好看的?要身段没身段,要技术没技术的。唉,到底是年轻了些,不知寡妇的九曲河湾是怎样水汪汪的一种滋味!”琏二鄙视的看了一眼秦鲸卿,在小厮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下了马背,往府里走去。

贾琏院儿,凤姐屋。

这日凤姐刚刚给府里的管家婆子们重新派完了下午的差,又到太太院儿里请过了安回来,从卯正二刻一直忙碌到将近过了中午才能得歇,打理着府里上上下下一大摊子,虽说既威风也显了自己的本事,可一身酸累也是真的,这会子正在平儿的伺候下,褪去外衣,躺靠在软榻上小憩呢。

却又见方才出去的平儿走了进来,轻声说道:“馒头庵的净虚师太带着她的两个徒弟来了,可要见见?”

凤姐闻言,拖着疲惫的面容,纳罕道:“这会子又不打醮又不礼佛的,她们来做什么?请了进来吧!”

待到平儿出去,凤姐靠着背垫坐直了身子,又恢复了人前神采奕奕的姿态来。

未几,便见一个老师太带着两名小尼姑走了进来,见了凤姐合十作了一个佛礼。

却听凤姐开口道:“呦,前些日子我还念叨你们来着,说你们师徒是不不是与我生分了,左右也不见来我这里坐坐,可巧前儿才念罢,今儿你们就来了,可见是佛祖显灵了!”

净虚也赔笑道:“我们师徒都是世外闲人,比不得奶奶打理着这么大的一个公府,想着奶奶必定忙碌,怕是来了也没空儿见,平白耽误了奶奶的大事。再加上前几日,胡老爷府里产了公子,太太送来了十两银子,叫师傅们念三日的《血盆经》,也是忙的没空儿,这不才做完佛事,便想来府里看看,顺道给奶奶请个安!”

凤姐笑道:“也是你们师徒有心了,我这几日可不就是忙的脚不沾地儿的,本来打理着府里就已经够忙的了,如今后面又要盖园子,却是哪儿都少不了我的,正巧今儿有闲空儿,能小憩一会子。你也坐吧!”

净虚施了一礼,便依言在榻沿儿上做了下来,智善、智能两个小师傅却随平儿去了外间,又有丫鬟奉上一杯热茶来!

又家常里短的闲话了几句,却才听净虚说道:“我这里正有一事,想要去求太太,又怕唐突,想着先到奶奶这里请个示下。”

凤姐心知她们师徒必是有事相求,只是她却装作不知罢了,此时听了,这才问道何事。

却听老尼说道:“只因我在长安县出家时节,结识了一位张大财主,他家有个女儿,名唤金哥儿,常来我庙里上香,却被长安知府老爷的小舅子李衙内给相中了,便打发人来求亲,只是那金哥儿本已许给了原任长安卫指挥使老爷家的公子,已经收了聘定,只是那李衙内不依,张家正两边为难,那指挥使一家却到衙门里打起了官司,状告他们一女许几家,如今张家急了,便上京寻门路来,找到了我这里,我想着咱们府上与陕西都指挥使云老爷最契,可求老爷太太打发一封书信,请云老爷帮忙说清,也不怕那指挥使一家不依。若此事能成,张家愿倾家孝敬!”

凤姐平日惯喜欢人求她办事,一来显了她的本事,二来对方也少不得孝敬一二。

若只说那点孝敬,其实她也不大在意,平日里从她手里花出去的银子秤都秤不过来,可不在意多少和喜不喜欢是两回事。

她是个持家的,能多一份银子使,又有面子又有里子的事情,她哪里有不乐意的!

只是心里如何向,嘴上却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了!”

净虚堆着笑脸,讨好道:“奶奶也可做主!”

凤姐道:“我又不等银子使,平白管这些个做什么!”

老尼面带失望,却又不甘心,于是故意激道:“只是我已应了张家来府里求告,要这样回了,他只当府里连这点面子手段都没了!”

凤姐本就有意动,却又被话一激,愈发来了逞强的兴致,霸气说道:“我素日从来不行什么阴司报应,凭什么事,我说行他就行,孝敬什么的我不稀罕,你叫他家拿三千两银子出来,我便替他出了这口气!他那三千两我一个钱也不要他,只拿去帮他打点!”

净虚眉开眼笑,正要说些好话来听,却见这是门帘子被掀了起来,贾琏带着酒气走了进来。

见凤姐问道:“说什么事呢?”

凤姐知道自家男人的性子,平日里虽说胡闹,但惯不会以势欺人,且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事,放在她凤奶奶身上,传出去毕竟不好,便说道:“都是些我们女人家的事,你少打听!”

琏二也不再多说,只是自顾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喝茶醒酒!

净虚见状,也不好再多留,只向贾琏道了声安,便退了出去,说是给贾母请安去了!

待到净虚离去,凤姐才斜靠着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却听一边的贾琏悠悠开口道:“你也别瞒着我,方才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凤姐面色一红,两弯吊梢眉微微一挑,看了眼外间,嘀咕道:“平儿这蹄子,也不知说一声!”

琏二轻轻一笑,放下茶碗说道:“我在外面,她又不知道,你平白拿她垫喘儿做什么!”

凤姐只做羞怒不言,却听贾琏又说道:“我还是劝你,她那事你少管,这老尼子,自己满口应下别人的事,平白让咱们给她托底,却不是什么好货色!”

凤姐闻言,新奇一声道:“呦,我们的二爷平日不是最烦这些琐碎吗?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也关心起了这个!”

贾琏被凤姐说的有些羞赫,翻眼说道:“你当我愿意管这些,还不是老二离京前威胁......嘱咐了几句,让我对府里的事情多上点心嘛!”

凤姐心中更是纳罕,说道:“平日里也没见你对谁的话这么上心,怎么瑛二兄弟说什么,你就变得有一是一了?”

贾琏轻哼一声说道:“罔你与我夫妻多年,却一点都不了解我!爷儿们操心的是大事,那些个小事值得我费什么心!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传到这一代,圣眷已不比祖宗,凡是要多思退,而不可逞势!”

“呦呦呦!我们家二爷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圣人老爷了?说起话来竟这么多大道理!难道我从前嫁的那位二爷,是假的不成?”

琏二装模作样说道:“爷平日里,也就是不愿像老二那样爱装样子,这下你可发现爷的好了?”

说着移至榻上,美人轻轻入怀,手指一勾下巴,吞吐着阳刚之气说道:“既发现了爷的好,是不是该补偿一番才是呢?嗯?”

凤姐没好气的拍开琏二的手指,说道:“黑李鬼教书,你装什么文化人!开口还没三句话,你就露馅儿了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来到:“你倒是要听你兄弟的,平白叫我没了面子!”

又冷冷的看着琏二道:“你们倒是要好的紧,连他打平儿的主意,你都能不在乎!”

琏二先是讪讪一笑,待听到贾瑛打平儿的主意,顿时脸色一怒,站起身来道:“这个混账老二居然敢打平儿的主意!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看他回来我如何收拾他!若非绿绒那丫头......”

话说一般,琏二方才发现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急忙闭口不言!

凤姐却在一旁,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贾琏,冷笑吟吟的问道:“绿绒丫头什么?怎么不说了?”

琏二闭口不提此事,而是转移话题道:“净虚这事既然我知道了,你就无论如何不能掺和!你若是不依,我也不与你理论,等老二回来,咱们让他给评理!”

说罢一甩袖子,便向西边的套间而去!

只剩凤姐一人坐在榻上,气的牙痒痒!

贾琏再不靠谱,也是她爷们儿,凤姐虽然霸道好妒,可心却是一直向着自家男人的!却又发愁起来,该如何向净虚交代!越想越是恼怒,她凤辣子什么时候这么被人为难过!

心里却是又记恨上了贾瑛:“好你个贾·伪君子·瑛,果真对我没安好心,人都走了,还要落我的面子!”

却说另一边贾琏去了套间,从桌案后的屉柜里取出一个厚薄适中的小本本来,转回到桌案上,掀开扉页,只见上面写着:

己亥年四月十六,老二你离京后的第二天,珍大哥夜间在东府尽邀姬妾纵酒狂欢。在某看来实是放浪形骸,有失体统,珍大哥何时堕落到了这等地步?我心怀忧啊!虽然我也小酌了几杯,多看了几眼尤家姐妹......你放心,只是纯粹的欣赏,绝没有别的心思......

......

己亥年四月十八,老二你离京后的第四天,听说薛大傻子在学里出手豪阔,新收了两个粉面,一曰香怜,一曰爱玉,却被你的同乡教习罚他去练了一整天的“吊阴功”,薛大傻子时候埋伏教习不成,反被揍成了猪头!让我想想,这是他第几次挨揍了......

......

己亥年四月二十三,老二你离京后第......嗯,记不真是第几天了,宝玉和鲸卿二人整日腻歪在一块儿,我怀疑他们......这样不好,老二你什么时候回来管管?

......

却见贾琏再次提笔记到:

己亥年五月......今天是初几来着?记不大清了,老二你离京后的第若干天,我从会宾楼吃酒回来,林之孝又从外面买了几个丫鬟下人回来。唉,也怪我阻止不急,一时让他钻了空子,不过也不见的是坏事,那几个丫鬟下人我都见过了,要门是因为家贫,要么是为了葬夫,长得也水灵的很,尤其是那位柳寡妇,听说才刚过们,还没来得及拜堂,夫家就没了!我见犹怜啊,正想着找机会去安慰安慰她......

咳,说正事,今日你嫂子应下了净虚老尼......我严肃的批评了她,并且会一直跟进此事,断不会让她逞势作强的!

唉,平白因为你,让我养成了书写记事的习惯,也不知是好是坏!

另外,你老丈人,咱们的姑老爷要进京了,已经派了人去路上接,听说带的东西挺多的,说是黛玉妹妹的嫁妆......说打这里,我总有中隐隐心痛的感觉,好似平白错过了什么大机缘似的,你应该懂得,就像自家丢了二三百万两银子的那种心痛。

但我要提前申明,我可不是嫉妒你未来媳妇儿的陪嫁哈!

平儿进来了,我就不多说了!

......

“二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好文墨了?”平儿掀开帘子,看见贾琏正在合上封页,屋里尚有墨香飘散,一时好奇问道。

贾琏笑道:“爷,这是写给老二的,免得他回来不认账,有了这个,也就不怕他了!”

说罢便要准备收起来,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向着平儿吞吐的说道:“嗯,你先出去一下,爷......这边有点不方便!”

平儿被贾琏一番异于平常的操作逗得噗嗤一笑,只觉她家二爷今日怎么那么可爱呢!

又不是女儿家,还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一边想着,一边依言退了下去!

贾瑛这才又将小本本放回了屉柜中,似乎依然觉着不踏实,又取出来放到了柜顶,还用几侧旧书压着。

做罢这些,复才拍了拍手,心中感觉安全可靠!

随即转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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