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政官大人的右眼皮跳了跳。
听说左眼跳是有财，右眼跳是有灾，大人低头猛地瞪眼，那表情怕连鬼神也会害怕。
什么灾敢来压我？放肆！
“‘安牌’竟然涉足武器制造了？”吴正皱眉。
“这是全人类的福音。”明珠女皇说。
“我知道你正在召开的内阁会议有怎样的议题。”陛下温和地说，“所以才会将你唤来，为的就是打断会议，防止你做出错误的决定。”
“怎样的决定算是错误？”吴正抬起头，目光炯炯，如同战士。“是迁就陛下喜欢的弄臣而使国法蒙尘，忠诚之士枉死，庞氏族人对帝国死心，还是坚定地执行法律赋予我的权力，还人间以公道，令国民心服口服？”
“言重了。”陛下笑了笑。
与主政官大人的强硬如铁不同，陛下一直态度温和，语气温婉。
“我知道陛下器重罗英大人，也知道‘安牌’最近确实做出了一些惊人之举。”吴正一脸的坦然，一副刚正不阿模样。“但这又怎样？国家的法律大于一切，杀人者偿命，而身居高位却为一己私利袒护凶犯的人，更应该严厉处罚，否则如何让国民心服？”
“国民的心，早已不服了。”明珠女皇叹了口气，“从我们开始制造血案时起，民心就已经乱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吴正的目光锐利如刀。
“我听罗英说，庞达当时下令要军队出面镇压民众，因此血流成河。”陛下说。“主政官大人认为，一州主政官用这种手段对待治下民众，可能使人心服？”
“我却听说，当时暴民作乱，庞达大人为帝国安危计，不得不派军队镇压。”吴正回答。
“你我都没有亲临现场，所以都没有发言权。”陛下说，“因此，我觉得此事还是先搁置一段时间，等派人到金城查实情况再做判断的好。”
“情况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吴正态度强硬。
陛下笑了。
“好吧，让我们说一些不那么官方的话吧。”陛下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片刻间，殿中除了君臣二人，就只剩陛下身后的两位贴身侍女。
“大人知道这两人是我最忠诚的近卫。”陛下说，“因此，就算我们聊一些见不得光的私语，也不必担心什么。”
“我与陛下没什么见不得光的话说。”吴正站了起来。“陛下，七位内阁议事还在等着我。”
“也不急于一时。”明珠女皇说，“大人总能耐着性子听我说句话吧？”
“陛下请讲。”吴正躬身。
“‘安牌’已经把太阳铁武器量产的消息放了出去，九国官方震惊。”女皇陛下语气平缓，“我听说各国已经开始争夺冲击枪订单，有几国甚至开出了足以令任何人心动的条件，想请‘安牌’在其国内建厂。”
吴正的右眼又开始跳，他再次瞪大眼睛，这次不是为了与冥冥中莫测的命运对抗，而是因为震惊。
“如果‘安牌’真的可以量产太阳铁武器，它无疑将成为十国焦点。说是焦点还是轻视了它，应该说，它会成为能决定十国命运的利器。”明珠女皇继续说道，“许多国家现在最希望看到的事，就是‘安牌’的发展在曙光帝国受阻，如此，他们便可以将‘安牌’请到他们的国土上生根开花。谁都知道，谁能拥有‘安牌’、垄断‘安牌’，谁就有可能成为人族之主。我的话，够明白了吧？”
“可是……”吴正咬牙想要强辩，但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这也是皇室宗理会的意思。”陛下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两位贴身侍女随行其后。
“皇家的人虽然只知享乐，但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傻瓜。”陛下且行且言，“为了能保住眼前这有些可耻的单纯享乐，他们不介意开动脑筋思索什么对他们有利，什么对他们有害。主政官大人，最好不要总是看轻他们，觉得他们真的只是一群酒囊饭袋。”
殿门开启，殿门关闭，开合之间吱呀有声，关闭之时沉闷作响。一片寂静中，吴正独立殿中央，冷汗如雨。
许久之后，他脚步踉跄走出宫殿，外面有宫内总管迎了上来，微笑着递上洁白毛巾。
吴正擦了擦汗，点头致谢。
“陛下无意干涉内阁会议的内容。”总管笑着说，“但她认为，如果各位大人有时间讨论一下如何在全国各州推广‘安牌’工业，皇室当会很高兴。”
吴正右眼跳个不停。
他恭敬地将毛巾递回，总管微笑摇头：“大人留着吧。入皇城一趟，总要留下点纪念才好。以后看到，一定能勾起许多对皇城的回忆。”
吴正踉跄而行，走到外面，抬头四望，突然觉得灯火通明的王都，其实只是在用微光挣扎于黑暗之中求存的可怜小虫。
诸位内阁议事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回了主政官大人。大人有些疲惫地坐下，拿着一块白毛巾发怔。齐格非大人试探着问：“大人，我们是否可以起草弹劾案了？”
“弹劾？”吴正哆嗦了一下，意识渐渐清醒后才明白，齐格非大人要弹劾的并不是自己。
他忍不住再用毛巾擦汗。
“帝国现在最要紧的事，并不是处置几个官员。”他一边擦汗一边说，“‘安牌’已经能够量产太阳铁武器，这在整个人类世界中已经引起巨大震动。也许，一个新的时代会因‘安牌’而突然降临。陛下和皇室宗理会的意思，是要在全国大力推广‘安牌’工业。”
“这……”齐格非大人目瞪口呆。
诸位大人亦做同样表情。
“下面，我们就研究一下具体的办法吧。”吴正有气无力地说，“我希望天亮之前，具体的推广计划能够出台，如此，皇室才会满意。”
诸位大人沉默不语，内心是狂风暴雨，海上巨浪。
活到这个年纪，爬到这个位置，没有傻子。大人们明白在皇城里发生了什么，更明白未来在帝国这片天地中还会发生什么。有些人心惊肉跳，有些人思索对策，有些人在想是不是应该离主政官大人略远一些。
天亮之前，一个具体的计划顺利出台，一份政令由主政官大人亲自提笔批示，并传向各州。
曙光帝国举国沸腾。
州主政官也不是傻子，他们从主政厅的政令中嗅出了某种味道，许多人开始琢磨如何讨好罗大人。
似乎能让“安牌”顺利在本州生根开花，就是最好的讨好手段。而这同时又能使本州经济蒸蒸日上，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为什么不去做？
我们又不是傻子！
各州的邀请函雪片一般向着幽月州兰城而去，向着赤金州金城而去。
“优先顺序怎么选？”罗英抱着那一堆信函，丢在安文的工作台上。
“帝国造纸业最强的是哪个州？”安文反问。
“楠树州。”罗英先答后问：“为什么要问这个？下一步你又有什么打算？”
“打算给安德找点事做。”安文说，“之前我们没有这个条件，现在我们这么有钱，就算用最笨的办法也可以办到了。”
“不懂。”罗英摇头。“反正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整个‘安牌’都是你的，九国庞大的资金流任你折腾，你现在就是想建个国中之国来，估计都没人敢反对。”
“别开玩笑了。”安文一笑。
“我得走了。”罗英说。“主政厅那边叫我回去——再重的伤养到现在也应该好了。吴正示了弱，我总不能一味逞强。而且身为九老之一，总不担政务也不像话，吴正如果趁机下黑手，很容易就可以用一个不作为的名义，将我从内阁议事的位置上挤下去。”
“他急着要你回去，恐怕会对你下手。”安文有些担忧。
他总是不信吴正这样的人会在失败面前甘心低头。他总觉得吴正必有更凌厉的手段等着罗英。
“如果他有胆子就来吧。”罗英说。
“你把寒歌带上。”安文想了想后说。
“开什么玩笑。”罗英白了他一眼，“我是有老婆的人。”
“好歹是九老之一，正经点好吧？”安文叹了口气，“她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王都是吴正的天下，那里不比这里。”
“哪里都一样。”罗英说，“‘安牌’少了我一样运转，但不能没有你。”
“世界少了谁都一样运转。”安文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必不可少的。”
“你就是必不可少的。”罗英坚持。在这件事上，他有着世界毁灭也不改自己想法的偏执。
“我有这个。”安文拍了拍腰后。
光铳一直随身保护着他。
“你曾说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罗英说。
“因此，你必须带上寒歌。”安文说。“我现在是各州主政官眼中的红人，你看这些信，不都抢着要我吗？除了太阳重甲，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而各州的重甲武士都会被用来保护我，我又怎么会出事？”
“反正我不同意。”罗英坚持。
于是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PS:开始下雨了，好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