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步入宴会大厅，发现人群中有新贵族，亦有老贵族，王都商圈的几位大商人也赫然在列。
不过新贵族有新贵族的圈子，老贵族有老贵族的圈子，商人们则自己凑成一群，各聊各的，圈子的划分界线分明，丝毫不见混乱。人们很有分寸地聊着自己圈里事，少有问津圈外人。
于加远远地冲他挥手，他点头致意，微微一笑。在向那边走的时候，注意到此时卓尔正彬彬有礼地与一位少女谈话。
少女一头长发如同晴空挂于肩后，脸上是得体的笑容，与先前当街怒吼时判若两人。
若不是两位高大的古神男子立于附近，那位老妇人也正用和蔼的目光看着殿下，罗华真要以为殿下的父母生出了双胞胎，此时的人是其中另一位。
少女点头微笑，不时说话，卓尔脸上便是一片受宠若惊。几位有资格与殿下交谈的老贵族围在一边，不时插几句嘴，少女应对自如，尽显王室成员风采。
但不经意间的目光一转，却扫到了罗华，于是少女的表情一滞，眼里出现片刻的慌乱。
罗华看着她，没有做任何表情，只是向着于加所在的圈子走去。
许是感应到了少女的目光变化，卓尔也望了过来，见到罗华后急忙点头致意，罗华还以笑容。
“没想到你能来。”于加拉着罗华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自己的圈子里。
“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合作伙伴，‘安牌’的罗华先生。”于加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分。
周围正在与他人聊天的人们都转过头来，目光中有惊讶，有好奇，也有羡慕。罗华现在已经是九国名人，不论商界还是政界，都知道这是一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他本身自然不算什么，但他背后的庞然大物着实惊人。普通民用品的大量出口还不算什么，但不久前的军工武器量产，着实把九国高层都惊出一身冷汗。
战士的数量当然是衡量一国武力的最简单标准，但空有成群的战士却无精良的武器，一样毫无意义。如果哪个国家能用太阳铁武器武装自己全部的军队，无疑将成为人族最强大的战力。
九国怎么可能不眼热？为了能垄断武器进口，就有不少人出了昏招，但无一例外地损兵折将之后，他们才明白，想要垄断“安牌”的武器是不可能的，那只会得罪这个庞然大物。
于是，在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之后，罗华彻底安全了。
可惜，这种生活却非他所愿。平静得有些无聊，便开始琢磨退出。
“我来介绍……”于加面有得色，为罗华介绍身边人。一个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急忙做出和善可亲的样子，争着想让这位大人物对自己生出几分好感，如此，将来也许就有机会成为“安牌”的代理。
虽然希望渺茫，但若真能办到，就是鱼跃龙门，一朝成神。
“很高兴认识您。”罗华依次点头致意，笑容可掬，言语得体，四下里便是一片恭维声。
其实他就算傲慢无礼，周围人也只会尽力恭维。因为讨好这位大人物虽然未必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但若是得罪了他，等着自己的将会是所在国商界和官方的双重怒火。
“莉莉佳小姐，告罪失陪片刻。”卓尔先生对着面前少女恭敬一礼，“好友来访，总要过去打个招呼。”
“先生请便。”少女温婉一笑。
卓尔脚步匆匆，来到于加的圈子。其余人知趣地退开，于加却笑呵呵地站在罗华身边一步不退，仿佛在向卓尔示威。卓尔笑了笑：“还是于先生更招罗先生喜欢啊，一进门就来找他，我这个东道主都被冷落了。”
于加呵呵地笑：“我毕竟是罗先生在荣光最初的合作伙伴嘛！”
满满的炫耀，满满的得意。
但卓尔并不以为意。
你虽然掌握了民用品的代理权，但也不过是民用品罢了。真正的国之重器，还是握在我手里。
“只是见您在与那位古神族少女谈话，没敢去打扰。”罗华笑着解释。
卓尔笑了笑，问于加：“不介意我和罗先生单独聊聊吧？”
“哪里敢。”于加打了个哈哈，转头和众人聊天去了。
卓尔与罗华走到一边无人处，低声说：“是位公主呢。”
“古神族的公主？”罗华明知故问。
“名叫莉莉佳，是维亚帝国的公主殿下。”卓尔低声说，“维亚帝国的境况和之前的曙光帝国很像。不过这代国君似乎是个有雄心的家伙，所以在到处网罗人才。这位殿下方才悄悄向我示过好，有合作的意图。”
“在人族中找人才？”罗华笑，“古神族不是向来瞧不起咱们吗？我听说近些年甚至有拒绝承认与咱们同源同祖的趋势。”
“跟那些老牌贵族一样，除了祖传的血脉，就没有半点值得别人高看的地方。”卓尔语带不屑。“不过这位殿下的姿态倒是放得很低。我一个小小的新贵族，过个生日能引来古神族公主，也够我骄傲半辈子了。”
“怎么打算的？”罗华问。
“难道我还能跑到星罗群岛去？”卓尔笑着摇头。“我又没疯。”
“商业上的合作总会有吧。”罗华说。
“具体的事还没有谈。”卓尔说，“对了，她的身份只有你我两人知晓，可别说出去。”
一句话看似叮嘱，实则表明对人的态度，瞬间拉近两人间的关系，大有“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我连天大的秘密都可以与你分享，但也只会与你一人分享”的意思，却又不明着说出来，其中滋味任你慢慢回味，手腕运用之妙，非城府深沉心思敏捷者绝不能使得这般得心应手。
罗华一笑。
关于对方手段之巧妙的感叹，在他心里只是一带而过。他想得最多的，却是长街上的那一幕。
哪个是真实的她呢？
“先不聊了。总不能把殿下一直晾在那里。”卓尔一笑。
“你随意。”罗华点头。
卓尔走回少女莉莉佳身旁，莉莉佳带着一点点的不自然，但又强装自然，问：“那位是帝国的贵族？”
“任何一国的贵族都比不了他。”卓尔说。
“难道是贵国的王储？”莉莉佳有些惊慌。
大事未成，如果便先得罪了一国殿下，那真是极要不得极要不得的事。
卓尔笑了：“倒不是。他是曙光帝国的贵族，名叫罗华，是‘安牌’工业的推广人。”
“‘安牌’工业？”莉莉佳听不懂，感觉应该是什么人族的新名词，一脸的好奇。
“殿下来人族的时间还短，不知道他们也属常情。”卓尔解释，“但在整个人族世界中，它已是无人不知。‘安牌’工业创造了人类世界手工业的奇迹，其产品已经遍及十国，无人能抵挡它的诱惑。”
“它都造些什么？”莉莉佳好奇地问。
“这个可多了。”卓尔急忙一一简单介绍。
老妇人一直陪在殿下身旁，当听说那个被殿下当街喝骂的人，竟然是人族世界中了不得的人物时，眉头不由锁了起来。她也有些好奇——这个“安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望着罗华，耳朵里听着卓尔的描述，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所谓的“量产”，是一个可怕的名词，代表着生产力在“质”这一层次的提升。尤其当她听到“安牌”甚至可以量产太阳铁武器时，那一直保持着严肃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两个保镖也明白武器量产的意义，此时望向罗华，心中却有些后怕。如果罗华不是一个懂退让的人，方才双方在街上可能就会打起来。而如果伤了这位“安牌”推广人，恐怕维亚帝国再想在人族世界中寻找合作伙伴，就会变得非常艰难。
甚至是全无希望。
“可是……武器毕竟需要优良的工匠去打造，要集中多少工匠，才可以做到足够供应十国需求程度的量产？”莉莉佳忍不住问。
“这就是‘安牌’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卓尔说。
“什么意思？”公主殿下觉得人族的语言真是太难理解了。
“‘安牌’的量产主要依靠流水线技术，这一点已经世人皆知。因为罗华先生在推广‘安牌’产品的时候向来不隐瞒这一点，甚至还会主动说明。”卓尔说，“至于武器的量产，自然也与流水线技术有关，听说是发明了一种专门用来锻打铸造的工具。但这些工具具体什么样子，又如何运行，就没人知道了。”
“曙光帝国原本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国吧？”莉莉佳望着罗华，半是自语半是询问。
“是啊。”卓尔感叹。“可如今谁还敢小看它？我想用不了多久，它甚至会成为人类世界的核心国。第一帝国的荣光，不知还可以保留多久。”
“如果有人得罪了罗华先生会怎么样呢？”莉莉佳有些不安地问。
她尽量保持着笑容，以免引起卓尔的怀疑，认为她就是得罪了罗华先生的人。
她过虑了。
卓尔一笑：“得罪罗华先生？谁有这么大胆子。如果真有，那么他就惨了。不论哪个帝国都会不遗余力地讨好罗华先生，得罪罗华先生简直比得罪一国国君还要严重。”
莉莉佳的脸色变得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