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笑容在加沙提到太阳铁武器生产设备时僵住。
“你说什么？”穆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撑着桌子半俯下身子，一脸凝重。
“他说与‘安牌’的核心人物卡氏家族有很深的交情。”加沙说，“通过卡奇，可以弄到‘安牌’的军工生产设备。”
穆沙沉默了一会儿，压下短暂的激动，谨慎地问：“这个人可靠吗？”
“至少就我观察，是没问题的。”加沙说。
穆沙对加沙的智慧并没有太大信心，但对加沙看人的眼光倒有信心。
没有眼光，又怎么会从小便知道巴结讨好穆沙这位堂兄？
“这是大事。”穆沙说。“再跟我仔细说一说这个人。”
加沙满心喜悦，将“文歌”其人以及自己对其印象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穆沙仔细聆听，一时陷入深思。
敢说与人族几大帝国的高层关系匪浅？
敢说与“安牌”核心人物交情极深？
是吹牛吗？
穆沙思索着。
如果是骗子，那么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敢骗到一国之主的头上，不知道吹这种牛虽然不用上税，但却有可能掉脑袋吗？
有趣的家伙。
但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事情就更有趣了。
“三天后，娜丽有一个晚会。”穆沙想了想后说，“你带这位文歌先生去一趟。”
“您不见他？”加沙有点着急。
“看情况。”穆沙笑了笑。
加沙琢磨了半天，隐约明白了堂兄的意思。
不久之后，大人的马车来到了帝国接待所，接待所的负责人诚惶诚恐地过来问安，大人却只挥挥手，便在亚里的带领下向着那小院而去。负责人急忙叮嘱仆人们做准备，一路保证大人畅通无阻。
安文正在看一本古神族的书，写的是简易版的古神族历史。
古神族的语言与人族语言只有口音的差异，文字也是大同小异，有些类似汉字里的简繁之别，但差别比那还要小些，所以人族与古神族的文化也可以轻易相通。
越看安文就越觉得，古神族和人族只是不知为何长相分化了的同一种族而已，不但血脉相同，连文化其实也是自某个古远时代的文明一脉相承下来。
他不由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神族”，能分化出如此相同又如此不同的两个种族？
任何世界的历史，总都是充满了迷团，引人入胜，却又令人无可奈何。因为没有人能穿梭于时空之中，往返于过去未来之间，弄清一切。
想到这里，安文笑了笑——我倒是个例外。
正乱想着，敲门声起，开门见到是加沙，便将他和亚里让了进来。
“是陛下要见我了？”安文开门见山地问。
“还没有。”加沙擦了把汗，干笑了两声。“陛下登基不久，最近实在太忙了。但为了表示诚意，陛下特意邀请您参加三天后小公主举办的晚会。”
提到“公主”，安文不由想起了莉莉佳。她现在应该和罗华在一起吧？孤男寡女的总在一起，又共同经历生死患难，难免不生出点感情来。也不知将来罗华会不会当上驸马爷。
乱想中，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让加沙以为文歌先生对这安排很满意，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压低声音说：“您可别以为这是慢待。陛下有两位公主，最宠爱的就是小公主了，向来不容年龄相当的人随便接近小公主。”
“不胜荣幸。”安文点头。“不知小公主怎么称呼？”
“来这里，就是和您说这事。”加沙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讲起小公主的事。
陛下有两位爱女，大公主蕾丽年近三十，是王都最冷艳的一朵鲜花，有无数的追求者；小公主娜丽，芳龄十九，美丽动人不说，还特别有才华，画得一手令无数大师赞叹的好画。
会画画？
安文笑了笑——看来我们之间会很有共同语言。
据加沙说，娜丽公主是个充满文艺气息的高雅女子，追求的是超脱世外的清新，是卓然不群的优雅，是如同月亮一般的皎洁……
安文听了半天，愣是没大懂加沙的这些形容。
“我也不大懂。”加沙说完这些擦了把汗，“这些都是小侄女跟我聊天时说过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安文隐约觉得这个小公主应该会给自己带来点“惊喜”。
总之，小公主娜丽是位很文艺的少女，如果要讨她的欢喜，一定要对文艺上的事有所了解——加沙大人如是叮嘱。
“我带来了一些书。”大人说，“您这三天工夫好好看看，到时如果跟小公主说不上话，事情就不美了。”
安文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加沙大人又叮嘱了一番后才告辞，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个接待所的杂役抬了一只大箱子来。安文打开一看，全是古神族“文艺”方面的书，什么小说源流考，什么古神语言学，什么古神族历代诗词选，什么古神族美术史、音乐史……
安文瞪大了眼睛发了半天呆。
怎么着？这是让我自学大学文学艺术课的节奏吗？
长叹一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罗华，我这罪可都是为了你受的，将来你得还我！
三天后，皇宫中某座大殿内，灯火通明，贵客如云。
天上的月亮因这灯火而黯然失色，羞愧地半躲进浅云里，上半身明晃晃，下半身隐约约，有点月朦胧的意思。
安文坐着加沙大人的车，一路来到皇宫中。
一路行，一路听着大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叮嘱，安文真想找个苍蝇拍给大人几下子，让他彻底闭嘴。
大人想起一句就嘱咐一句，不系统，没条理，让人很难记住，远不及那一箱子书，门类分明。
只是不论书也好，大人的话也好，都没入安文的心。此时他想起的是另一个姑娘，琢磨着她在曙光等待自己回家的过程中，会不会有凄苦，会不会有相思，会不会情不自禁地摸摸嘴唇，想起别时的一吻。
然后脸色微微有点红。
好在盖了一层白油彩，看不出来。
大人唠叨完这个那个的废话，仔细打量安文，又皱起了眉头。
“你这皮肤的颜色，不仔细看的话还凑合。”加沙嘀咕着，“但仔细看的话，还是有点问题。还有你的眼睛……”
“不然我把它们都擦掉吧。”安文说。
“这还不行。”加沙摇头。“你这样戴着罩帽半遮面，更有神秘感，小公主会更喜欢。全擦掉露出人类身份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陛下不想搞得人尽皆知。”
“反正是晚会。”安文说，“灯光与阳光总有不同，应该不大容易露出破绽。”
加沙反复打量，点了点头。
马车停稳，加沙与安文下了马车，并肩向宫殿里走。一路上的侍者与卫兵都急忙躬身行礼，不敢有半点怠慢。
步入宫殿中，听到的是悠扬的乐声，已经有几十位年轻贵族在里面翩翩起舞。加沙皱眉：“时间还没到怎么就开始了？我明明没来晚啊……”
安文已经换了衣装，但为了用罩帽隐藏面孔，依然是那种大袖的长袍，虽然质地用料也很讲究，但终不是礼服，与晚会的气氛不大相合，略显怪异。
“那位就是小公主。”加沙指着大殿中央说。
安文望过去，人影晃动的，也看不明白加沙到底指的是谁。但公主殿下头戴着一顶精致的公主冠，倒是可以一眼认出来。只是离得远，只能看到形体不错，舞姿倒也说得过去，但长得如何，看不大清楚。
“先到里面去吧。”加沙拉着安文向里走，一路上不论遇到谁，都会主动向加沙问好，给大人让路。
对于大人身边这位神秘的客人，许多人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但大人不说，谁也不敢问。
安文望着起舞的小公主。
近距离看，她确实很美，美而不媚，倒也看得过眼，算得上是一流美女。只是说不清为什么，安文对她涌不起好感来。
一曲舞罢，共舞的男女分开两排，各自向舞伴行礼。观者掌声响起，许多人走向公主殿下，用各种华丽的词藻赞颂殿下的舞姿，小公主则摆出一副淡淡的笑容，看似亲切，实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加沙一拉安文，急忙凑了过去，其他人见到他立刻让路。
“堂叔怎么有空来了？”小公主见人群退散露出加沙的面容，脸上的笑容变得略微古板了一些。
“带着朋友来开开眼界。”加沙笑着说。“这位是文歌先生，我很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
安文缓步向前，躬身一礼：“见过殿下。”
小公主在安文身上扫了一眼，微微皱眉，似乎很不满意安文这一身打扮。她并没有理安文，而是对加沙说：“堂叔，我请的全是高雅的客人，恐怕跟您的朋友没什么共同语言。偏殿有酒宴，不如您带他到那里去吧。”
加沙的面色变了变，低声说：“娜丽，别胡闹！偏殿不是招待客人侍从的地方吗？”
小公主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您别在意，是陛下把她宠坏了。”加沙急忙解释。
安文摇了摇头，注意到小公主正向位于大殿上首的一个画架走去。
画架外罩着红色的锦缎，只显露出长方形的轮廓。如果不是安文熟悉每一样画具，恐怕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各位。”小公主眼中带着一抹得意，走到画架旁。“这次请大家来，主要是欣赏我的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