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疑心自己是在梦中的武烈瞪大了眼睛。
“安……安老板？”他激动地低声问，“真的是你？”
“是我。”安文脱下外衣为他披上，将他背了起来。
“真的是你……”武烈咬着嘴唇，哭得像个孩子。
“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安文向外走去，“然后……”
武烈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夜。一觉醒来，安文一身重甲，带着他和十几万人走向自由。
“安老板。”他说，“戴法杀了我们的交接人，在拷打我之前，还承认他杀了‘安牌’的人……”
“‘安牌’送货人出事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安文点了点头。“这次来之所以没急着动手，只是要先调查清楚。”
“您相信我吧？”
“相信。”
“戴法是当着我的面承认的。”
“那就足够了。”
今夜有月，但云影浮动遮挡了月光。青蒙山里的这座山寨被一片巨大的云阵所笼罩，月照不透。
山寨四下里没有插火把，但凡需要照明的地方都挂着太阳灯。这种产自“安牌”的灯不怕风不惧雨，只因其光明的来源并非是火，而是玻璃罩内早存满了太阳光热的太阳铁，以及复杂的热导线阵。
即使是大富之家，也很难有这样的手笔，但反抗军却有这样的实力。“安牌”的援助物资针对的是整支反抗军，包括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反抗军小队。但总部直接将这些物资留为己用，不再下发，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充裕到了奢侈的地步。
安文行于暗处，躲避着灯光。
其实这样做倒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此时正是晚餐时间，几乎所有总部反抗军都在用餐，只有很少的一批哨兵还在站岗，但也是在岗位上吃着东西聊着天。
这里是反抗军总部，是重重保护之下最安全的地方，没人认为这里会出现敌人的踪影。
“你们的防卫是否也这样大意？”安文问武烈。
“哪里敢？”武烈摇头，“我们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一刻也不敢松懈。准备反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也没闲着，除了不断训练战士掌握战斗技能，培养新一代重甲武士之外，还悄悄搞了一些调查，防止队伍中混进新雷霆军的探子。”
“有吗？”安文问。
“还真抓到了几个。”武烈笑了笑。
“千万别搞出冤案。”安文叮嘱。
“这点您放心。”武烈说，“都是有切实证据后我们才给他们定性，而且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立刻收拾他们，而只是加派人手暗中观察，等着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叹了口气，说：“那帮新雷霆军的败类也真厉害，在自己的监狱里也不放心，竟然还安插了这么多奸细。”
“你们不是更厉害？”安文笑了笑，“竟然能想到敌人会在囚犯中安插细作。”
“都是那几个原来担任将领的家伙想到的。”武烈说。“他们对这个很在行。”
安文点头，背着武烈来到一处仓库。
早先来到反抗军总部的时候，戴法曾带他参观过这里，他记忆犹新。
这间仓库里多是一些不常用的生活物资，床垫、雨衣、日用品之类，门上一把普通的锁，地面一层无人打理而积起的灰。安文倒握匕首轻易砸断了锁，将武烈放在仓库深处。
“在这里等我。”他将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太阳强弩交到武烈手中，又在他身边放了一只箭簇如林的箭匣。
箱子和各种货物将这里堆成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通道，武烈箭术就算再差也射不偏。
丰盛的晚餐过后，戴法端着一杯红酒慢慢品尝着。
副官在案头忙碌着，很快写好了一封情词恳切的求援信，交到戴法手中：“将军，请您审阅。”
戴法点头，一边品着红酒，一边欣赏着副官字体俊秀的作品，不住点头：“很好。不过有几处应该改一改。比如说这里……”
副官急忙恭敬地凑过来看。
“应该提一下‘安牌’的人。”戴法说，“就说他们遇到了新雷霆军的袭击，都受了伤，是雷霆解放军救下了他们，但也因此损失惨重。告诉‘安牌’，他们都还活着，只是受伤太重不方便移动，需要大量的药物。另外雷霆解放军方面，别的倒好说，但是资金很成问题啊，请‘安牌’多送些钱过来才好。”
“将军厉害！”副官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安牌’的那群蠢货，应该就会信以为真了。”戴法晃动着杯子，看着里面鲜红的酒液，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脸的得意之色。
副官伏案重写新信，还不忘拍戴法的马屁：“那是自然。将军您的智计有谁比得了？不过将军，这一次不知‘安牌’的人还会不会那么死认真呢？”
“无所谓。”戴法一笑，“反正他们那边派来的也是新人，哪里会看出什么破绽？”
“将军高见！”副官连连点头。
“等我们资金充足，兵力强盛，就先把雷霆解放军吞并过来。”戴法说。“那个武烈，千万不要弄死，但也不能让他活得自在。这种所谓的硬汉我见得多了，初时天不怕地不怕，等种种酷刑都品尝一遍后，还能挺住的却不多。到时再许给他天大的好处，美酒、美食、美人，不怕他不向我们投诚。派他回去，慢慢策反其他人，恩威并施，把那十几万军队搞到手并不困难。”
“将军神算！”副官说。
“他要真是死硬到底也不怕，我们有钱在手，自然还可以收买别人。到时我们手上就有了十几万敢死队，冲锋军。”戴法笑着说，“凭着这支数量惊人的队伍，堆人头也能把新雷霆军堆垮。至于说妖族……我不信曙光帝国没有野心。到时他们一定会出兵支援，企图抢夺属于雷霆人的利益，我们正好借他们的力对付妖族，最后来个人妖一锅端，新的雷霆帝国，就还是我们的！”
“那时候，还要叫雷霆帝国吗？”副官说。“不如依您的意改个名字吧，也好让后人记住，解救帝国的功臣和立下不世战功的英雄是您。”
“这无所谓。”戴法得意地一笑，“到时我会恢复帝制，废除君政分离那一套东西。我，就是雷霆祖帝，后人哪里会忘记我的功勋？”
“将军英明！”副官说。
安文静静立于随身空间中，看着这龌龊的一幕。
“婆达利。”他开口。
“在，主人。”被太阳铁栅栏困于随身空间一角的婆达利急忙应声。
栅栏内被布置出一个小小的房间，有桌椅，有床，有装食物饮水的箱子和缸，还有一个木板围出的卫生间。
婆达利已经不再被绳索束缚，在这个小空间内心甘情愿地当着奴隶。
安文对随身空间的使用已经得心应手，不在空间中时，会关闭外界重叠影像，所以外界之事只要他不想让婆达利知道，婆达利就无法知道。
“你们魔族是否有叛徒？”安文问。
“我不就是？”婆达利笑了。
“但我并不觉得你很卑劣。”安文说。
“因为我是被逼无奈，而且我并没有伤害别人。”婆达利说。“就算因为我为您服务，而使魔族蒙受损失，也只是间接的，并非出于我主观强烈意愿的。”
“你很会说话。”安文一笑。
“看您说的。”婆达利小脸微微一红，“我在魔族内也算是有名的法师啊，文化修养自然不同于普通的魔族。”
“你只是怕死，而不得不自保。”安文说，“可是他们呢？”
他望向外界虚影中的戴法和副官。
“其实你们人族之所以不能强大到与我们抗衡的地步，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婆达利想了想后说。“如果人族上下一心，再联合古神族，把心思和力量全用在对抗我们的三族联盟上，世界局面就应该是我们双方互相制约，谁也不敢轻易动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们一有机会就进攻你们的大陆。”
“像戴法这样的人永远都会存在。”安文说，“我改变不了整个人族，但至少，我有能力除掉每一个我见到的败类。”
他默默地提起了熔断剑，将太阳重甲的面罩掀了起来，露出自己本来的面孔，一步走出了随身空间。
副官正在一边低头书写，一边拍着戴法的马屁。陶醉于其中的将军饮尽了杯中美酒，闭目沉浸于戴上皇冠称帝的白日梦中。
此时，有一只手将副官案上的书信废稿拿了起来，一把熔断剑则划过副官官的脖子。正转头疑惑望向来人的副官，头咚地一声砸在桌上，滚动中摔落在地。
戴法睁眼，看到副官无头的尸体扑在桌上，手持着熔断剑披着一身重甲的安文则在看那封信。
他瞪大了眼睛怔住， 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尽为真实。
“在‘安牌’边境军工厂里，我看过另一封信。”安文说，“那封信假冒雷霆解放军之名，与古苏厂长商定了太阳重甲的交接地点。里面用作暗号的特殊标记和雷霆解放军签章毫无破绽。”
他缓缓转头，望向戴法。
“那封信的字体很漂亮，令人难忘，与现在这封一模一样。”他慢慢说道。
戴法惊慌起身，桌子上的酒杯和文件被他不小心撞落一地，他慌张地抓起墙上剑架中的剑，拔剑出鞘。
“你……你怎么进来的？”他惊恐地质问，然后大叫：“卫兵！”
门外四具无头尸体没有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