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索杜兰失神地嘟囔着。
突然间，他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愤怒：“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在做什么？压制一个种族，不断地诬蔑他们，嘲笑他们，到头来，只是因为我们害怕他们，只是因为我们不如他们？”
“索杜兰，住口！”沙斯通怒吼着，“竟然敢对大师无礼，死罪！”
“如此对大师说话，死罪！”十位长老一起厉喝，声音传遍全城。
全城人虽然不知索杜兰说了些什么，但也都知道他必是对大师不敬，于是都满心愤慨。
“从小，我的父母就告诉我，要尊敬比自己强的人，向他们学习，通过不断努力超越他们，实现自我的突破，这才是积极的意义的人生。”索杜兰高声说，“这难道不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沙达瓦大师看着他，目光冰冷无情。
他挥了挥手，空中便出现了索杜兰的身影。
“把你想说的，对全城人都说出来吧。”大师冷冷说道。
“我并不想对大师不敬！”索杜兰面无惧色地说着，“但我的父亲说过，他曾有幸听过您的教导。当时您说过，世间最强大的是自强者，只有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弱点，正视他人的优势，并不断努力向其靠拢，才有可能超越强者，令自己变成更强者。而借打压对方抬高自己，却是最愚蠢的手段！大师，这是您亲口说过的话吧？”
全城人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与大师和长老相比显得渺小无比的索杜兰身影，听着他的质问。
“我确实说过。”沙达瓦缓缓点头。
“那么您又怎么解释我们对人类做的事？”索杜兰激动地质问。
“大胆！”沙斯通尖叫。
沙达瓦大师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世间可有通用的道理？”沙达瓦大师反问索杜兰，然后摇头自答：“没有。”
“人类是我们的敌人，是与我们争夺这个世界的强敌。”他继续说道，“面对敌人时，难道还要使用面对同族时的标准和道理？我们要想成为世界的主人，确实需要超越强者，但什么是超越？”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森，冰冷无情，厉声说：“击垮他们！镇压他们！奴役他们！这就是超越！我的话，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索杜兰大叫着，“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几千年来，一直都是我们在侵略人类的世界，人类又何曾侵略过我们？敌人？是谁让人类成为我们的敌人？大师，他们本来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啊！”
“你疯了。”沙达瓦大师叹了口气。“你从小就是个固执的孩子，所以今天这种情况，我多少有些预见，因此，我已经提前布置了魔法阵。”
高空中，他的目光环视四周，仿佛在检阅整个城市，城中诸人立刻低下头去，表现出恭敬与谦卑。
“全城的同胞们。”沙达瓦大师缓缓说道，“我虽然是本城的主宰者，但并不是不尊重每一个个体的暴君。城市的管理，本来也不是我分内之事，而应该属于长老会。”
“不敢。”长老们急忙谦虚，“有您在，我们自然要以您为尊。”
“这一次的情况特殊，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出面。”沙达瓦大师继续说，“索杜兰的行为，表面上看并没有违反我族任何法律，所以虽然知道他行为的危害性，依本族律法，我们也不能定他的罪。但，他的所做所为确实是在破坏我族的安定，是在资敌。我不能放过他，但也不能任意处置他，所以，便将决定权交给你们吧。”
他望向索杜兰，说：“索杜兰，如何处置你，将由你在本城中的所有同胞决断。你总归没话可说吧？”
说着，大师挥了挥手，一直悄然笼罩着学堂上空的那道魔法波动，便演化成了一个全城人可见的巨大魔法阵，它缓缓地旋转着，高挂空中，不断散发着柔和而不耀眼，却又清晰无比的光芒。
“各位。”沙达瓦大师说道，“请将你们的意见传入这个魔法阵，凡支持处罚索杜兰的意见，都会化为星光，收拢于魔法阵中央，而反对者的意见，将游离于魔法阵之外。只要不同意的人占以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魔法阵就会毁坏，索杜兰便不用承担任何罪责。决定权在你们手中，请行使你们的权利吧。”
大师再挥手，无数魔法阵涌出无数魔力，落于城中每一个魔族的储魔器中，使他们即使魔力低微，也可以利用这道魔力使用魔法。
魔族们纷纷施法，力弱者拿出储魔器，调动里面的魔力，帮助自己完成这法术。
一点点光芒如同萤火，自城中四面八方而来，开始投入那魔法阵之中。
索杜兰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去看。
普拉姆抬着头，和奴隶们一起紧张地看着。一点点星光出现在魔法阵之中，渐渐地越来越多，光也越来越强，但却没有一点星光出现在魔法阵外。
“怎么这样？”普拉姆咬着牙，突然不顾一切地散发魔力，放出魔法。
一点星光自他身上飞起，直向空中而去，来到魔法阵之外，静静地停下，在那里一闪一闪。
魔族们望着那一点星光，皱起了眉头。
“是谁如此无耻，竟然支持这样的叛徒？”
“这一点光，是我族的耻辱！”
“应该将他一起处死！”
“同情人类奴隶本身已经愚蠢至极，竟然还支持索杜兰这样的疯子，这样的家伙确实该死！”
“如果能把他揪出来，就算法律制裁不了他，我也要亲自动手！”
城中到处有魔族愤怒地叫嚣着。
安文一路飞奔，入耳之音，大多如此。
他的面色冰冷，对这个种族生出越来越多的失望。
许久之后，魔法阵不再旋转，因为所有魔族都已经投出了他们的一票。魔法阵外只有那一点星光，在人类奴隶们眼中看起来如此耀眼，而在魔族眼中，它却分外刺眼。
“应该让普拉姆也得到制裁！”沙斯通恶狠狠地说。
“普拉姆，你确定你要投反对的一票？”空中，一位长老故意大声说。
“原来那一票是普拉姆投的？”
“无耻的家伙，果然是他！”
“我原以为他支持索杜兰，只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碍于友情不得不如此，没想到他和索杜兰一样，是我族叛徒！”
“这样的家伙该死！”
“不仅是他，他的家人也应该死！”
“等处置完索杜兰，咱们就去处置他！”
城里的魔族大声咆哮着，尖叫声入耳，安文只觉得刺耳。
“无耻！”索杜兰发出怒吼，指着空中的那位长老：“你怎么能向别人透露投票者的名字？这已经违背了我族法律！”
“请原谅我的一时口快。”长老微笑着躬身低头，“我只是无心之失。我本意是好的，只是想提醒普拉姆，帮他一把，一不小心说出了他的名字，真是罪过。我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
“按法律，您应该公开向普拉姆道歉，然后罚没半年的收入。”另一个长老说。
“我向普拉姆道歉。”那个长老再次向着普拉姆躬身低头。
“罚没收入的事，我会监督完成。”另一个长老说。
长老们面带微笑，那笑容，在青鸟看来如此邪恶。
“都是混蛋，都是！”她咬牙恨恨地说着，又将靴子里的短剑拔了出来。
“这样的混蛋，都该死！”她嘀咕着。
“没关系，没有关系。”普拉姆惨然笑着，拉住了朋友的手。
“一开始跟着你做这件事，我就已经想到了可能的结果。”他笑着说，“虽然没想到会这么惨，但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朋友，生而是朋友，死后一样也是朋友吧？我会和你同生共死，绝不后悔。如果我们还能回归魔神的怀抱，我们在那里做永远的朋友，好吧？”
“永远！”索杜兰流着泪与普拉姆拥抱。
“投票已经结束。”沙达瓦大师挥了挥手，魔法阵消失不见。
“如大家所见，全城同族除一人之外，都支持处罚索杜兰，都认为他危害了同族的安全。”大师缓缓说道，“那么，处罚之事就交给长老会吧。”
“依照法律，我们将抄没索杜兰的所有财产。”一位长老说。
“索杜兰虽然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但既然全城同族都已经同意，那么，他理当被处以极刑，以息众怒。”另一位长老说。
“沙斯通会长。”一位长老开口。
“在！”沙斯通一脸兴奋地叫着。
“请您的妖族武士帮我们将索杜兰拿下，押回长老会。”长老说，“如果他敢反抗，我授予你就地处决的权力。”
“乐于为长老会效力！”沙斯通狞笑挥手，身边的十几个妖族武士手按剑柄，大步向着索杜兰走去。
“谁敢动我们的大人！？”
有奴隶咆哮着向前，高高举起拳头。
学堂工地上的工人奴隶们，拿起锯子、斧子、锤子，将建筑材料中的木棍和铁管发给男性奴隶们。
老人们不再阻拦，他们知道末日已临，那么，一切的退让都没有了意义。他们默默接过木棍和铁管，阴沉着脸向前而去。
女人们将孩子挡在身后，低声对他们说：“如果能活下来，记住今天！记住大人的恩情，还有——除了两位大人，其余魔族，都是仇人！”
孩子们咬着牙，没有哭泣。
“乌合之众！”妖族武士们冷笑着拔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