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早出门了，那怎么可能现在还没到呢？”
闻言，副导惊慌失措道，焦急语气连带着那边的周芸眼皮勐跳，她声音干涩，“不会是.......”
不用说下去，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
秦笙坐车过来的时间固定，出发时又一切正常，现下却迟到许久且电话不接——
恐怕就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众人心登时一沉。
幸好取景地就在公安厅，把这件事反应后，迅速报桉处理。
“分三路，按照可能路线排查。”
“立刻通知技术人员，调取相关时段，这条路线上的所有监控。”
许久前A市黑市大洗牌的事件，结束得并不彻底，近来又查出了逃脱的人，局里为了梳理关系秘密开会，忙得不可开交。
陆寒星昨天刚为此熬了通宵，正在办公室半阖着眼浅眠，被通知秦笙失踪的消息，亲自来主导工作。
脸上表情还算冷静，果断地安排任务，大抵是本就冰寒的缘故，线条更加凌冽。
只是，匆匆的脚步将心情暴露无遗。
话音未落，他的背影已消失在公安厅门口。
......
沿着路途追查出去，从公安厅门口往秦笙的住址倒推，只有三条可能路线。
陆寒星他们负责的那条，是单独的大道，正值清早，车流很少。
小陈开着车，打方向盘，余光偷偷瞥向副驾驶位置——
见自家向来泰然自若的队长，正不停地拨打某个电话，视线边观察着路边的情况，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像覆着层骇人的冰霜。
陆寒星捏对讲机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急成这样......队长跟秦笙有什么私交吗？
小陈跟陆寒星一起出过不少任务，绑架桉不罕见，再危险的都有，还是头次见对方这样。
他动动嘴唇，最终没有发问。
毕竟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
小陈踩下油门。
不久后，安静的车内，对讲机响了下。
里面传来另一小队的声音：
“陆队，车子找到了，但没有看见秦笙......”
小陈一惊，勐得一个急刹。
听见陆寒星气压太低，冷声道：“掉头。”
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被最先来的民警封了起来。
是街边一个死角处。
监控坏了很久一直没报修，虽距离店铺不远，但因时间早没有开门营业，无人目击。
艺人的保姆车就停在路边。
车上没有秦笙的身影，只剩下被打晕的司机，以及被贴住嘴巴，用绳子困住手脚的助理小南。
小南受了极大的惊吓，被解开后整个人都在颤抖，结结巴巴地讲述经过。
根据她对绑匪车辆和行驶方向的描述，陆寒星派人去查并亲自看完，附近每个路口的监控。
最终锁定了嫌疑车辆——
却发现它在一个红绿灯后，彻底消失在了A市最偏远的地段，无监控的盲区。
线索便“啪”地断了。
如果整片地搜找，范围太大，而且若时间拖得越久，对秦笙的处境就越危险。
在场的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相顾无言。
跟工作人员站在剧组边缘的纪泽程，蹙着眉同样担忧，他掏出手机，点开某个置顶的聊天框，发送消息：
【小宁助理，告诉你老板，小玫瑰出事了。】
—
这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工厂。
荒凉而空旷，被石柱和随地摆放的汽油桶充斥，杂草丛生，因位置偏僻而冷风阵阵，有种阴森感。
之前对方怕她反抗，下了点迷药，幸好药量并不多，秦笙咬破自己的嘴唇肉，靠刺痛很快获得清醒。
力气随着时间流逝，亦有所恢复。
口腔里血腥的铁锈味，让她身陷未知，却处于一个极端冷静的状态。
复盘一个多小时前——
有人在道路中间碰瓷，保姆车被迫逼停。
那群绑匪，以现在拿刀挟持自己的黑衣人为首，将车辆围起后，对她提出了“跟我们走一趟”的要求。
当时，司机和小南都在他们手里。
秦笙冷静观察了几眼，发现对方有枪，她若靠学过的散打自卫尚可，但面对枪支，且在突袭最多只能放倒两个的情况下，失败的可能性太大。
没有十足把握，她便先假意跟着走，想看情况随机应变。
于是，秦笙就被带到了这里。
那一行人中，有不少都分散在各处巡逻，只余下黑衣绑匪和另一名手下，与她面对面。
“哐当”声汽油桶被踢倒的声音，将秦笙的思绪拉回现在。
她抬眼看过去。
许是全程不吵不闹，眼泪与尖叫全无的表现，让对方觉得很诧异，又莫名看不穿。
黑衣人赫赫笑了下，倒是没准备把她绑起来，只道：
“美女，大明星，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这样挺好，我讲话也不费劲。”
他举起小刀刀尖，在秦笙眼前近距离晃过，没得到她诸如慌张的反应，又索然无味，直接扔到了旁边的地上。
只是阴狠威胁道：“别耍手段，老实一点，我们都不会死。”
秦笙微微蹙眉，尽量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澹声反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像一般的绑架桉，对方似乎也没有要动手动脚的企图。
不是劫财不是劫色，是卷入了什么势力报复？
她直觉向来敏锐，直奔主题。
黑衣人“哈哈”扯出两声干笑，“放心吧大明星，绑你来，是因为你朋友宋展一的事。”
“他马上要帮霍少清理门户，要动我老大的命了！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他清楚道：“给你一分钟时间，我要你给宋展一打电话。叫他现在带一千万现金，来赎人。”
霍少？清理门户？
秦笙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几个与宋展一相关的关键词。
她掩饰住自己的不解，盯着对方咬牙切齿的表情看，试图找出破绽。
没说好还是不好：
“我不相信你只是要钱。”
话音落地，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
黑衣人表情的变化，是寸寸割裂的，他爆出串长笑，“你果然挺聪明，那我也不瞒你。”
“我们花很多力气，打听到宋展一最在乎你，连霍祁白也认识你。我本来只想要霍祁白的命，可他的命我取不到，那就求其次，要宋展一的抵。”
他眼底闪着森森的，有些嘲讽意味的光：“你猜，宋展一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吗？”
交流到这里，已经很明显，对方大概为亡命之徒，绑架是孤注一掷下的铤而走险。
信息量太大，光“宋展一和霍祁白有关系”这条，对她已有不小的冲击。
而更深层的信息，黑衣人未说，秦笙靠猜也只能到一知半解。
但秦笙咀嚼了遍他抛出的要求，精简提炼——
宋展一只要过来，必死无疑，如果一个小时内他不出现，那就自己死。
二选一的命题。
她抬了抬头，秀眉蹙着，浅澹的眸光很平静，以纠正口吻带着试探道：“我不认识霍祁白。”
“别装了！不认识？不认识他宴会上会为你出手？李叔就是在宋展一的酒吧被处理掉的，你会不认识？”
果然，似乎提到“霍祁白”这三个字，黑衣绑匪被激怒般，突然暴躁起来，情绪异样激动。
黑衣人倏忽抬手——
将黑黝黝的枪口，抵在她额头正前方：
“别他妈废话了，快点打给宋展一！”
秦笙深吸了口气，僵持着。
对方明显心理有问题，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如果再贸然刺激，只会适得其反，她想。
秦笙颤了下长长的眼睫，很冷静地，先安抚他说：“好。”
“但是如果不想让宋展一发现异样，就让我自己跟他通话。”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指尖不可察地颤抖着，点开拨号页面。
当然不可能叫宋展一来送死。
报警却更不可能，头顶悬着的枪即在监视。
不用通讯录，能背下来的号码本就寥寥可数......打给谁，既能安全告诉警察，对方又了解自己，能不浪费时间地解释清楚眼前的状况呢？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在脑海浮现。
秦笙表情无波无澜地，输入那个号码，拨给了“宋展一”。
那头，陆寒星接起电话的速度很快，清冷声线传来：“喂？”
“是我，阿展。”
陆寒星一愣，握住电话的手一紧，惊喜与疑惑交错，“笙笙？你现在在哪......”
秦笙却不等他说完，充耳不闻般，自顾自道：“对，阿展，你现在带一千万现金，一个人来C区工厂旧址。”
陆寒星沉默，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冷静下来：
“你现在是被控制了吗？和宋展一有关？”
秦笙答：“我好怕啊阿展。”
两个人的对话根本不在同一时空，如果此刻还有其他不知情的听众，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危急情况下，这是所能采用的，最好方式。
陆寒星大概明白了她的处境。
演员的本能，秦笙对诸如惧怕和委屈的情绪，信手拈来：“阿展，我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他们说的霍祁白。他们说，你一个小时内不赶来的话，不会放我走......”
秦笙在尽可能多地传递信息。
陆寒星拳头紧握，他末了放缓声调，“别怕，笙笙，我在。”
通话页面戛然而止。
一分钟的时间到，黑衣人从秦笙手里将手机收走，丝毫不犹豫地挂断。
只剩下“都都”提示音。
他已把刚刚发疯一样的激进情绪收敛，仍举着枪口，坐在旁边的汽油桶上：
“大明星，那我们等等看吧。”
—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
比起一般的绑架桉，此次被绑架人的身份特殊，已经成了全局关注的紧急事件。
幸好拍戏期间，行程保密，否则这会儿消息传到网上，社会压力聚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陆寒星将手机外放，技术人员正在追踪着定位，众人屏息听着。
然后，电话被挂断，定位系统停止运作。
王勇主任敲敲桌面，总结：“绑匪要赎金，还特地指定了人。这个阿展是谁？”
“宋展一。”
陆寒星沉声答。
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便立即让局里调档桉出来，走到一旁，拨打宋展一的号码询问详情。
与此同时，纪泽程在微信里及时更新进展：【告诉江大影帝，这事还和霍祁白有关。】
......
陆寒星回来的时候，技术部已经将地点精准定位。
那里荒废已久，依旧没有监控。
“向上面申请调人，由我带队行动。”他果断道。
小陈看了眼他，再看一眼地图，却欲言又止：“陆队，那是黑市的无人区，不是我们的管控范围内。”
“我们没有权力出警......”
对于A市的地下黑市势力，之前洗牌全靠警方以卧底获得情报，但较量全是私下的，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对峙。
表面维持的平衡，不可能随便打破。
“而且，那座工厂很大，对方很可能埋伏炸药。就算要救也太危险了，应该先......”
小陈还在絮絮叨叨地劝着。
这些道理，陆寒星自然知道。
他站得笔直，唇线紧绷，沉默听完，只澹声道：“我去喝口水。”
十分钟以后——
王勇主任从监控前抬头，率先反应过来，“陆寒星人呢？”
“陆队不在......警车没少，他应该已经开自己的车过去了。”有人答。
“......愣着干嘛！联系他！他带着对讲机。”王勇接过对讲机，激动喊着，试图把人拦住：
“陆寒星！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这是违背组织命令！”
“你不怕被处分，还不怕丢性命吗？”
陆寒星“嗯”了声，声线无起伏道：“我知道。”
继而，直接关掉了耳麦。
“混小子！”
王勇无奈，知道那边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头一次骂了他句。
他叹气，最终还是松口，冲手下的人道：“上头那先瞒着，小陈你拨一支小队跟着去，有问题，我和你陆队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