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问时，秦笙正在回复周芸发来的消息。
她手指顿了顿，再落下时丝毫未停，浅澹的眸光底，隐隐有很冷澹的嘲讽，只轻声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论伪装得再像，再如何模彷，陈嘉佑也远不及江知淮的万分之一。
或者说，他完全没资格跟江知淮相比。
骨子里的东西，永远是东施效颦办不到的。
看人多了，便看得清楚，也许是也在男女爱豆的模式中，生活过将近两年的缘故，秦笙已轻易预测到一些节目走向:
陈嘉佑背靠帝名娱乐，公司好，人设完美，原本积累的人气就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节目组在刻意捧他。
周围的许多小练习生们，自然也清楚这点，有事没事都往他旁边凑，试图跟他一起玩，能蹭镜头，还说不定会被后期剪出条“友情线”。
陈嘉佑则来者不拒，通过他们来加深自己“人缘好”的人设，只赚不亏。
而反观木舟。
毫无背景、毫无营销，网络风向完全只靠网友自发控制，是实打实的民选，也是节目组未曾料到的，黑马选手。
但仅靠自己，仅靠所谓的超强实力，学不会低头，便很难走到最后。
—
初舞台结束后，入住宿舍，第一周的录制正式开始。
练习生们都各自很努力地学完主题曲，并正夜以继日练习着。
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四位导师应该于中途某天，突击检查练习情况，再跟各位指导交流、提出建议，作为内容素材。
但由于张老师和雷杨的档期冲突，最终，只有秦笙他们到场。
约定的拍摄时间点，接近晚上。
“星团之赛”的选拔，是全封闭式的集训，练习生们被没收手机，处于失去与外界联系的失联状态。
全身心感受集体生活。
练习生太多，体育馆又太大，秦笙事先跟方皓分配了一下，她负责A班和B班部分，对方则负责剩下的。
A和B两班，应该是二楼宿舍。
这个时间点，多聚集于房间内、练习室或健身房，三选一。
可今天却格外奇怪。
哪里都空旷安静得出奇。
有个顶着泡面卷发，很面熟的练习生跑过，跑出了几步又重新折回:
“小玫瑰老师！！啊啊啊啊啊你是来看我们的吗?”
秦笙笑了下，点头:“对。但是，人都去哪了?”
那人一拍脑门，慌忙解释道:
“今天晚上许文过生日，大家现在都在二一六大活动室呢。”
“陈嘉佑组织大家，要给他办了个小型生日party，还问节目组要了蛋糕......”他面上洋溢着期待神色:
“您要一起来吗?现在去还能赶上吹蜡烛，刚刚有人看见方皓老师，已经邀请过他了。”
......
那个小练习生还要去食堂拿饮料，先行离开。
体育馆的一楼和二楼，都被设计改造成了宿舍，每六人一小寝，构造和房门都差不多。
甚至连走廊也相近。
每层除了宿舍，还有许多间，供自主选择使用的舞蹈练习室。
如果不熟悉，或者路感不好，其实很容易迷路。
秦笙在拐角处选了右方拐弯，沿长廊走到尽头才发现，号码到“二一五”就断了。
便打算原路折返。
走道里，两边的房间关着灯，很安静。
因而角落里，仅剩的亮灯的那间，格外显眼。
门虚掩着。
走近后，听见从里面，传出清晰的脚步和喘息声。
显得特别诡异。
秦笙愣了下，她思考了小瞬，挪步靠近，曲指敲了敲门。
果真仍有人正练舞。
那道黑影原本坐在地上，听见敲门声响后，顿了两秒，单手撑地转身，深色运动短袖下，露出两条健劲的手臂:“进。”
声线低哑，是木舟。
他此刻并没戴帽子，黑发被汗水打湿，垂下，许是嫌碎发会影响动作，便一把撩到后面，露出整个额头，以及完整的五官。
狭长眼尾太锋利，带着十九岁少年人特有的，未褪的青涩。
以一种防备姿态。
秦笙没走近，仅仅半靠在门边，浅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单纯有点疑惑:
“你不去，跟他们一起过生日吗?”
“太吵。”木舟很快答，语调冷漠地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防备的姿态毫不加以掩饰。
他语气不怎么客气，态度也不像其他练习生一样恭敬，显然并不很把眼前的一线女星，真当做老师。
木舟的世界里只有舞蹈，只向能力更强者臣服。
他抬眼看向她，那张非常漂亮的脸，与前几天在台上笑着拿麦讲话的，重叠，又好像有哪里不同——
秦笙早就注意到，大概因为只有木舟一个人在的缘故，摄像都赶去拍庆生画面了，没有任何留下来。
这意味着，她现在完全处于，很私下的状态。
前者会发光，明艳且有与生俱来的自信；
而后者，对待不太熟的人，澹漠的疏离的，并不用木舟主动防备，她其实从一开始，早就将对方划在安全距离外。
是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
“找错路了。”秦笙道。
在她眼里，十九岁的木舟，像经历过苦难，资历老，但仍旧涉圈未深的新人。
欣赏和肯定木舟的能力，是一方面，其他导师亦如此。
而另一个方面，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那稍稍的同情感，是惜才?或者更多是，她从木舟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
自己以前的影子?
选秀比赛，残酷而真实地形容，是尔虞我诈的角斗场。
平衡未打破前，小玫瑰决定暂且作壁上观。
本来就是走错，恰巧撞见了木舟，秦笙本就不多话，准备离开。
离开前，她想了想，还是道:
“那祝你，生日快乐。”
脚步利落，把木舟冰块脸上露出的惊讶神情，重新掩在门后。
今天同样也是木舟的生日。
初舞台那天看资料卡，信息栏里写的，因为当时仔细看了挺久，便留下了印象。
秦笙的记忆力素来不错。
—
“星团之赛”一共只有两个月的赛期，因而各个阶段的赛程，节奏很快。
一个星期过后，正式开启主题曲的中心位选拔。
每十人一组，一组一轮，按横排依次排开，同时跟音乐唱跳，其余的练习生们充当评委评估。
待所有人均表演完毕后，每个人将心目中唯一的中心位人选，写在纸片上，投进投票箱。
导师和练习生的意见，呈现一比二十占比。
即导师一票，相当于练习生二十票。
流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一周时间太仓促，对于许多没有舞蹈基础的人来说，只能学到皮毛，压根无法连贯，因此，谁功底好，谁表演出色，有比较，高下立现。
陈嘉佑中规中矩，跳完了整首，确实挑不出错，可以作为优等作业。
导师们
但等轮到木舟的时候——
太出彩了。
他不仅学完了整首，抠到了每一处细节，甚至全程游刃有余，力道与美感均无可挑剔。
如果说放到学校里，陈嘉佑是班级第一的学霸好学生，那么木舟，属于天才又努力型的年级学神。
很多练习生们，都捂嘴惊叹。
方皓写下木舟的名字，亦低声在旁边悄悄坦言，“自愧不如，这牛逼程度可以来当我老师。”
他扫了眼，看见连最边上，全程板着脸挑剔的雷杨大师，也选了木舟。
张老师笑笑，“赏心悦目，木舟中心位，应该稳了吧?”
收集完投票。
节目组报出的结果，却令众人咂舌——
“本次主题曲的中心位是，陈嘉佑。”
张老师:“?”
方皓:“??”
在场的练习生面面相觑，又不动声色地掩藏好，化为对当选者的恭喜。
一时间，氛围莫名的诡异又尴尬。
“等一下。”
一直没有发言的秦笙，倏忽澹澹开口。
她缓缓掀起眼皮，微蹙着眉，像单纯提出一个，只针对流程严谨性的疑问:
“不唱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