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张无药的房门前，清明举着的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原本应该在客船发生剧烈震动时，他就应该第一时间来找张无药的，可是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他也实在是没办法。
他耽搁了这么久才来，先不论她是否已经睡下，就说自己隔了这么久才来，已经是不太妥了。
尽管现在是迟了点，但，总比拖到明天要好吧？
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之后，清明下定了决心。
他用手背敲门，厚厚的布条裹在手上，使得敲门声也很沉闷。
没有人应门。
清明开始犯愁，要不....用胳膊肘敲门试试？
纠结着胳膊肘敲门是怎么姿势时，忽然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了。
看到清明站在门外，张无药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平淡。
将清明让进门，张无药便继续坐在外面的那张桌子上，翻找厚厚一摞的书籍。
清明走进门，转身吃力的用不灵活的手关好门。
「你的手怎么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自清明身后传来。
「呃，没什么....是这样的，我这么晚还来打扰神医你，是想确认你安然无恙....下午客船突然发生了颤动，我很担心，但之前有事耽误了，这才....总之神医你看起来没事就好。」
虽然脸上笑得平静，可清明心里还是很忐忑，他说话时，不错眼的观察着神医的脸，想通过她脸上表情确认到底有没有生气。
「我么？当然没事，只是一些药材散落在地，没什么要紧的——你手怎么了？」
看着张无药朝自己走来，清明赶紧将手背在身后，「没什么啊，什么手怎么了。总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这就回去了，神医你也早点休息啊。」
清明脸上陪着笑，没有转身，只是小步小步的倒退走。
「诶...诶好疼好疼，姑娘你松手，张无药神医！」
清明的一只手瞬间被张无药从身后拉出来，因为动作太过迅速，碰到伤口，这让清明带着哭腔向神医求饶。
「包扎的水平还行，就是不知道用的药如何，你坐下！你手怎么回事？」
乖乖的听从张神医，清明坐在桌边，看着神医快步走到另一间小屋子里翻找着什么，之后就从小屋子里走出来，——手里还多了几个样式各不相同的小药瓶。
「下午我在甲板上，船一震，有个人就很倒霉的掉进水里了，但是没有人救....我就...救了他，但是这个人太重，我差一点没能跳过船身的栏杆，接过太过用力抓栏杆，就成了这样~」
清明举起双手，干巴巴的笑着解释，「别看裹的这么严实，其实不疼的。」
「这么说来，之前饭堂里大家都在议论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张无药将小药瓶放在桌边，便开始轻柔的解着清明手上的布条，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脸色的表情，「那为什么不肯说？非要我动手才能好好说？」
这说话的声音里，带有一点不开心。
不开心？
大概自己太紧张到产生错觉了吧？
我要放松，我要放松。
如此暗示过之后，清明认真的想了想，说出了理由。
「呃，每天上午都要帮神医你整理分类药材嘛，我在船上也没法帮你做别的，昏迷时麻烦你照顾我，醒了之后你还帮我出住客房的钱，虽然我肯定是还你的，但现在真的是没钱....不过，等我到了长安就好了....」
清明笑的很淡，虽然承认自己没钱真的很不好意思，但现在的自己，确实没钱，这份人情放在心里，将来慢慢还也不迟。
一边小心的一圈一圈解布条，张无药的声音似乎更加不开心了，「不必了，我住宿的费用自有官府开支，多开一间，也不过是多一份官府开支，你也不必谢我，毕竟红夜大人有托于我，于情于理这也都是我应该做的....将来你在红夜大人手下做事，俸银也不会比你想象中要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她们的月俸钱，也只是二公主用各种手段弄出来，再各自分发下来而已....我不会要的。」
清明开合着嘴唇，明明想辩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层一层的布条终于解开了，最贴近手掌的那些布条上，还沾有斑斑血迹，清明的手掌上的伤，其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不大的巴掌上，有些地方有红到发紫的淤血，但更多的地方则是血肉模糊，在屋子里好几盏提灯的明亮照耀下，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这种客船上的大夫，按理说应该会准备一些常用的药才对。」
神医眉头紧皱、看着清明手掌伤口上几乎没有涂抹任何药物，微微的摇着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清明今天第二次被感动到了，明明不算特别熟，还能因为自己的伤口而担忧，神医虽然长得确实不好看，但清明还是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位神医很有好感。
「没关系，神医。」清明裂开嘴笑，用宽慰的话说道，「我以前在哨兵所时，因为需要经常下洞挖矿，这种磕磕碰碰的小伤，除了不能沾水挺麻烦，其他的，缓几天就好了，现在这个小伤和以往相比,真的不算啥。」
张无药没有说话，只是打开桌上几个造型各异却很好看的小药瓶，按顺序均匀的涂撒在清明的手掌上。
「好了，用了这些外用药，明天早上你再过来，我给你拆开布条，应该就是一双完好的手掌了。」
摊开手掌，看着张神医又在几处没覆盖到的地方继续涂撒，之后才再次将新的布条一层一层细致的包裹在清明双手上。
「明天早上就好？....神医你的医术真厉害，看来之前是我误解你了。」清明忽然想到曾经和红夜大人的一番谈话，他忽然就对眼前的神医产生一丝愧疚。
「什么误解？我怎么不知道？我以前认识你么？」
看着张神医脸上露出难得的疑惑神情，清明这回笑的很真诚，「总之为了表示感谢，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带些饭堂里的小点心送给你吧。之前我看了很久，就是舍不得买，这回终于能带些回来、都给你吃~」
「好了，包扎好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活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