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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谢凌接到傅铭城车祸的消息时就是傍晚了,在医院又折腾了一圈,到家时差不多十点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差不多停了,如墨的天空挂上了几颗星星,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草丛里知了的叫声。

傅铭城的问题让谢凌陷入沉默。

……他到底该怎么告诉傅先生,不是分房睡,是从来没住在一起。

傅铭城视线虚虚扫过房间各处,他并不觉得这里陌生,反而本能地知道房子的格局。

现在他们踩着的地方是小客厅,最北面是厨房,最南面是两间客卧,相接的地方是影音室和活动室,二楼则是凌凌的私人空间,一般不许其他人进。

他对这所房子很熟悉,可问题是,这儿没有他的生活痕迹。

傅铭城心底闪过一丝疑虑,下一刻他忽然牵起谢凌的手,垂眸说:“今天早点休息,好吗?”

谢凌低头看了看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回想起医生说过的话——傅先生现在的情况一部分是外力撞击造成的轻微脑震荡,还有一部分是大脑在应激后的自动防御。

他想起当时愿意和傅先生结婚的大部分原因。傅先生是个孤儿,身世清白、白手起家,背后基本没有利益纠缠。

可现在傅先生没有亲朋好友这件事倒成了谢凌最苦恼的事情。

傅先生现在对他这么乖顺,也许是内心深处依旧渴望亲情,以至于在失忆后潜意识对他这个“伴侣”产生了移情作用。

这时候如果告诉傅先生这场婚姻其实是利益下的交换,是不是有点残忍?

而且也不利于的恢复……医生说病人目前不适合受刺激。

谢凌心虚地捏了捏耳垂,偏头说:“那就早点休息。”

谢凌把傅铭城安顿好后去了隔壁,他衣服的尺寸不大适合傅铭城穿,幸好温子然和傅铭城的身形差不多。

温子然早就把这房子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装潢虽然没做什么改变,但各种小物件小装饰直接把房子的氛围变了个调。

谢凌进屋的时他正穿着浴袍在厨房做饭,听见开门声他诧异的探了个头:“哟,稀客稀客,有何贵干?”

谢凌的视线在墙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上虚虚划过,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随后目不斜视地走到衣帽间。

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把温子然的头锤爆。

衣帽间被挂满了应急新潮的男士夏装,鞋架上还有十几双用来凹造型的皮靴,睡袍倒是就只有三件。

谢凌直接拿起唯一一件能入目的纯黑色睡袍。

不用猜,这件衣服肯定是新的。

以温子然自己的审美根本不可能看上这种正常的衣服。

谢凌把睡袍放在手臂上,视线不经意落在放置内衣的抽屉上。

傅先生是什么尺寸他还真不清楚。

温子然拿着炒勺靠在衣帽间的门框上,四十五度望天,幽幽叹气:“宝贝,你能给我点隐私吗?”

“内裤,拿新的。”谢凌面色冷淡地比了个二。

温子然:“你居然要把我的东西给外面的狗?还两个?!”

谢凌噎住:“给你两秒钟,慢了这房子你也别住了。”

温子然如遭雷劈:“爸爸!我不是你最爱的狗了吗?!”

他嘴上说着话,动作却一气呵成丝毫不慢,开柜、拉门、掏内裤,迅速把内裤塞到谢凌怀里,最后长呼了一口气。

他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忽然想起来还有正事没问:“对了,傅铭城怎么跟你回这儿来了?他不是出车祸了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着温子然那双写满了求知欲的眼睛,谢凌轻笑一声,他勾了勾唇角,语调缓慢:“情况就是……”

“你猜。”

温子然:“……”我日!

“哥,别这样,好奇心会憋死我的。”

“宝贝儿,你不把话说明白今天晚上我肯定睡不着了!”

“凌凌、凌哥、谢少、谢总、老板~”

温子然跟在谢凌身后,语调谄媚又卑微。

而谢凌的眉眼则肉眼可见地染上了几分愉悦。

心情愉快的谢凌忽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目光,他抬眸望去,穿着白衬衣傅先生正站在门口等他。

他们一层是六梯二户,两户的大门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中间隔着一个不长不短的走廊,打开大门后恰好可以遥遥对望。

谢凌刚想往傅铭城那边走,温子然却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并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连这点情报你都不愿意共享吗?!我可是把内裤都奉献出去了!!”

谢凌的笑容有些僵硬,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不是,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他用眼神威胁温子然闭嘴,随后大步走到傅铭城面前,柔声说:“外面冷,我们先回屋吧。”

傅铭城看着青年唇角衔着的笑意从善如流地点头,被拉着回屋时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扫了温子然一眼。

温子然委屈坏了:“不告诉我有什么小秘密就算了,领回家的藏獒还一直瞪我。”

哈士奇真的打不过藏獒嘛。

第二天谢凌早早就醒了,昨天晚上他的睡眠质量破天荒的好,整晚都没有做梦。

傅先生受伤的手搭在他腰间,谢凌小心地抬起了傅先生的手,确认伤口没有加重后离开房间。

床上的男人在谢凌关门后缓缓睁开眼睛,他视线虚虚落在空中,看起来有些轻。

傅铭城盯着虚空,过了一会儿忽然侧身捏住谢凌枕头的一角,食指与拇指下意识地摩擦着,双唇紧抿、呼吸放缓,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浅蓝色的枕头静静地待在哪,傅铭城看着枕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把枕头扯进怀里。

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响起一道满足喟叹。

“……谢凌。”

谢凌出了房间先定了怀香居的早餐,然后通知助理今天他休息。

身为星城影视持股份额最高的股东兼总裁,谢凌本人不在星城却并不影响公司的运作。

星城影视原本是谢凌的母亲温女士名下的产业,在谢凌十八岁生日当天,温女士将星城影业作为“礼物”送给了小寿星,当场转让了名下的所有股权……和债务。

然后,刚刚成年的“千亿少爷谢凌”顿时负债数千万。

谢家是真正的豪门,家族产业横跨八大度,从房地产到建筑业、从高新科技到服务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谢家不投资的。

钱对谢家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串数字,谢凌从小就被广大网友戏称为“千亿少爷”。

千亿少爷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负债的一天,而当他发现自己负债的源头居然是亲妈送给他的星城后,温女士则满不在乎地说——

“商场如战场,在战场厮杀就要时刻警惕着,白送你的东西能是什么好玩意?你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那一夜,还处在青春年华略显青涩的谢少爷被亲妈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大课,并充分认识到了这世界的险恶。

星城影业在娱乐圈属于老牌产业,在行业内依旧是“龙头”企业,但也因为资历老,制度僵化、创新不足,一直在吃老本,导致财报亏损。

饶是如此,谢凌接手星城也快五年了,却一直没有对星城做任何改变。

不是他不想改,而是他不能改。

毕竟星城的亏损其实是用钱来换口碑。

星城作为一家娱乐圈内的影视公司,却很少独立制作“商业电影”,一来是好剧本少、好演员贵,二来是星城的签约导演们,大多数都是对纪录片有着别样情怀的导演。

电影的最初形式是纪录片,但在现在的“娱乐产业”中,“纪录片”不赚钱。

不止不赚钱,还赔钱。

一部看似平平无奇的纪录片,从选材到制作、从幕后团队再到摄像设备,基础投资也许就要达到七位数,而纪录片趋于小众的今天,这些投资可能连一半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可星城直到今天也没有放弃拍摄纪录片。

资本市场风起云涌,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而星城靠着背后谢家雄厚的资金流,赔本赚吆喝,像是淤泥中的白莲花,立于高山之巅独自美丽。

电话那头的助理在接到上司请假的通知后语气有些迟疑:“今天的会议,蔺导也在……”

在星城,值得开会的事情很少,一旦有需要大股东出席的回忆,九成都是导演带着制作团队拿出优秀到极致的方案管老板要(抢)钱。

——以前是管温女士要,现在是管谢凌要。

每次参与这类会议谢凌都不可避免地大出血。

而蔺导出现,起码要从他这儿拿走八位数。

谢凌沉默了一秒,随后语气平静地说:“会后把企划发给我。”

助理:“好的。”

蔺晨导演今年五十多了,从业三十年各种大奖拿了个遍,拍出的片子以色彩的层次感出圈,有自己的拍摄团队,专业素养在业内绝对是顶级中的顶级。

唯一的缺点就是费钱。

但也是因为蔺导和星城内那些敬业的导演、团队,让星城这些年可以轻松拿到各种中央牵头项目,甚至是中央专属合作伙伴。

口碑、权威、品牌效应,这些都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当然,他不去参加会议原因是清楚自己说不过蔺叔叔,说不定会被忽悠给出更多的钱。

谢凌幽幽地叹了口气——千亿少爷真的没钱了。

他这边刚挂断电话,怀香居的饭就送过来了。

谢凌才刚把门打开,温子然立刻顺着香味过来了。

他怀疑这货可能有个狗鼻子。

怀香居是出了名的又贵又难定,但用料那是一顶一的好,温子然一进屋就立刻奔到餐桌,狂喜道:“辣炒小酥肉是给我的吧!是给我的吧!”

他双眼发亮,一手抓着谢凌的衣角,一手死死抓着小酥肉的盘子,表情管理濒临失控,活像十几年没吃过饱饭。

谢凌深感心累地点了点头。

温子然欢呼一声:“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在温子然惊喜的呼喊声下,谢凌听见来自楼梯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抬头,不出意料地撞上傅铭城的视线。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光影分界,金丝镜框显得他很斯文,可锐利的五官线条却凭空生出一种凶悍感。

“凌凌。”

男人的声音带着晨间特有的哑意,有一股刚睡醒的慵懒感,有种莫名的性感。

傅铭城走到谢凌面前,轻轻牵起谢凌的手,又状似不经意地带着谢凌向右一步,远离温子然。

男人弯了弯唇角,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几分满足。

这是他的凌凌,才不给别人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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