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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小国师

刹那间,云收雨散,风停雷歇。

只有雾气氤氲还弥漫在周遭。

裴无常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身体瞬间僵硬,隔了两个呼吸,他才扭过头,看到面前的蒙面人,眼角又勐烈抽搐了两下。

眼看这人还要挥出第二拳,裴无常强行榨取丁伦肉身的精元血气,划着土地,疾速的往后飞退。

不过没退多远,他就忍不住捂住了被贯穿的腹部,失声痛吟。

那里,血液混着肠子已经流了一地。

蒙面人却没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隔着一段距离,挥出双拳,两道由拳意凝结而成的幻象直接轰在了裴无常的身上,把人彻底打翻在地。

身体不住抽搐,胸膛凹陷,骨骼已不知折了多少。

“三品意象境……你、你是……”项飞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蒙面人。

同是武道修行者,项飞自然看得出这一手的“含金量”,只有达到武道三品的意象境,方能以拳意实现隔空杀人!

“你是余则成!”裴无常躺在地上,一边口吐鲜血,一边悲愤嘶吼。

蒙面人不说话。

裴无常继续咬牙切齿道:“本尊当初就怀疑过你已进阶到了三品意象境,还提醒洪九州注意你,你倒是藏得挺深的啊,威远侯!”

威远侯皱眉道:“就你话多。”

“呵,是怕洪九州忌惮你吧。”裴无常阴笑道:“威远侯,你一身盖世修为,为这朝廷赴汤蹈火,闯下赫赫战功,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只是洪九州连番的猜忌打压!暂且不说本尊的遭遇,死在你面前的那些国公侯爵,他们的下场难道还不足以点醒你嘛。”

“若不是你在背后扇风点火、谋划算计,又岂会有今日的乱局。”威远侯幽幽道。

“你还在自欺欺人,即便本尊束手就擒,可你觉得洪九州会放心把你们这些权势滔天的勋贵留给太子嘛!”裴无常居然还在试图策反离间:“那个太子太懦弱无刚了,他继承大统,你们这些勋贵谁会将他放在眼里?只有传位给同样军功彪炳、共经生死拼杀的渝王,大家才能有活路!”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你们和渝王已经结下了死仇,你们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早点接过大权,以他的温良恭谦,必然会宽厚待你们……但前提是,你们能熬得过洪九州的算计!”

“住嘴,侯爷忠君爱国,岂是你这宵小之徒能揣度的!”伍松呵斥道,然后询问威远侯:“侯爷,如何处置这国贼?”

“没用的,他可以随时舍弃这肉身。”威远侯轻叹一息,问裴无常:“今夜在小隆山,你应该本没计划现身的吧,你们应该另有筹谋。”

“余则成,你太聪明了,也更让本尊惋惜,此生竟是无望和你此等英豪共创大业了。”裴无常纵声大笑,在乱葬坟上久久回荡,犹如夜枭啼哭。

但没过一会,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项飞急忙赶过去,却看见丁伦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澈,只是在迅速暗澹下去。

无疑,裴无常已经舍弃了对丁伦的操控。

“丁伦!”项飞大声疾呼。

丁伦又咳了几口血,却在努力展颜,轻声笑道:“还是怀念,和你,和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一同去勾栏听曲的日子啊。”

项飞眼睛湿红,紧紧握住了挚友越发冰凉的手。

“渝王忤逆的证据,藏在教坊司妙音姑娘房间的横梁上,这份功劳你好好抓牢了,别再叫别人抢了去。兄弟最后能做的就这些了。”丁伦惨然一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既已身死,他也不再执拗怨恨,倒不如送给兄弟一份前程。

余闲道:“裴琦呢?”

丁伦也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当日在渡口渔屋里,他和渔夫之子签下阴阳契约,互换了身体,就跃入江中不知踪迹了……”

“我当日收了钱,烧毁了他的身体,原以为他会跟随他爹逃去东宋,却不料,一年多前,他竟以诡术侵入我的梦境,指使我去给渝王做事……”

“诡道……五品梦魔境!”威远侯当即面色一变,他又看了看圣京方向:“不好,调虎离山!”

余闲眺望着圣京,心念急转,也逐渐打开了思路。

丁伦畏罪出逃,引得天罗卫和全城官兵出城追捕,这么一来,圣京里的防卫体系必然会出现漏洞!

“这个裴琦是什么修为?”余闲问项飞。

项飞反问道:“小侯爷没听闻过这位小国师的传闻吗?”

余闲心里一动,涌起了一些残留的记忆。

记忆中,对裴琦的印象大致有三点。

第一,奇丑无比,甚至有点畸形,不仅有六根手指,还长了一双阴阳眼。

国师裴无常本想提携儿子做官,但皇帝自己长得丑,却偏是个颜控,由于不喜裴琦的相貌,就给了个钦天监的闲职。

第二,聪明绝顶、城府深厚,据说裴无常曾经能蒙圣卷,很大程度是靠着这个儿子的出谋划策。

皇帝喜怒无常,有时连太子都琢磨不透,而国师每次摸不准圣意,都会回家找儿子商量,以至于得了小国师的称号。

第三,修为莫测,有鬼才之名。

和国师不同,裴琦修行的是地师途径,相比天师没那么高大上,但似乎更符合裴琦不显山不露水的特征。

有传闻,裴琦的修为天赋比裴无常更高。刚刚丁伦还说这家伙修行了诡道之术,看来这个小国师比裴无常更扎手!

“不过,据天罗卫的情报,裴琦当初应该不至于达到三品阴阳境这么恐怖的水平,或许是裴无常提前撰写好了阴阳契约,施法助裴琦实现了身体互换。”项飞分析道。

“即便不是三品大法师,但他已改头换面隐于圣京,潜伏了一年多,布下这么大的局,怕是要为祸甚大。”余闲说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结论。

威远侯在旁听得脸色越发萧肃。

“伍松,护送无缺回府!”

威远侯撂下这句,便准备动身赶回圣京。

“爹,你打算去哪?”

“裴无常既已露出马脚,他儿子裴琦今夜必然会起事,为父去城门上观望一下。”

“这么一来,您的三品修为就要暴露了。”余闲提醒道。

“暴露便暴露了,武道修为进阶,理所当然,成天羊装反倒显得为父心虚。”威远侯嘴上说得不以为然。

但他们都知道,皇帝一旦知道了威远侯的真实实力,大概会作何感想。

余闲迟疑了一下,问道:“爹,值得么?”

威远侯看了眼儿子,告戒道:“这话不准再说了,这江山,是你爷爷,是那些战友,还有无数将士们用血肉换来的,乱不得!”

余闲点点头,并不是承认自己说错话了,而是理解父亲的格局。

想了想,余闲又道:“爹,儿子准备去报国寺走一趟。”

威远侯一怔:“这么晚了去寺里作甚?”

“心里难安,去祈个福吧。”余闲看了眼已经断气的丁伦,道:“而且,我总觉得报国寺和此事有关,今夜那里,或许会出事。”

报国寺会不会出事,余闲不好断言。

但他可以确定,自己今天去报国寺祈福肯定会出事。

无他,黄历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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