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背叛者犹大的后人，我们右手持着30枚出卖耶稣的银币，左手拿着吊死自己的长绳。我们活着只是为了赎罪，偿还犹大当年的贪欲。千百世纪，岁月更替，罪恶不消，我们不能原谅自己……”
会议开始之前，照例是一番集体忏悔。神罚代言者们齐齐地卑微低头，双眼紧闭，虔诚无比。
地下室的信号不是很好，以至于当远程会议开始的时候，不但声音模糊不清，就连接收信息的投影仪也投射出了雪花状的噪音图像。娄君只能隐约从几幅图像中看到他们模糊不清的身影，就像是飘忽的幽灵似地。尔后，在所有人低头的间隙，她做了几个小动作，拍打了几下投影仪，把天线换了一个方向。那些影子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勉强这样吧。娄君心想，尔后也和那些影子一样，继续低下头颅，把自己的脑袋藏在兜帽的阴影中，这样能让她显得和他们一样地虔诚真心。
不过在内心里，娄君是十分厌恶这种故作姿态的行为的。虽然按照神罚代言者的内部规定，每每在圣诞节前后的远程会议，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耶稣受难象才进行忏悔。然而，对于娄君来说，这并不是她的错。几千年前的组织创始人的错误，需要后代来忏悔偿还，这本身就是一种毫无道理的强迫和无理。但是身为神罚代言人，这些刻板地就像是当年摩西刻在石壁上的十诫一样的古老规则，她又必须遵守。
仪式结束之后，来自德国分部的神罚代言主教，一个花白胡子的首先开口说道：“我们找到了那个日本人，也是一名神罚代言者。我们发现，这些年以来，他似乎一直通过买通职业杀手的办法，杀死背叛者。”
“背叛者？”英国分部的神罚代言者嗤之以鼻，用一口伦敦腔的英语讥讽道：“你是说，我们这些为上帝代言的人，现在已经开始雇佣这些无信仰者代理我们自己的职权？”
“恐怕是的，先生。”
“您不觉得这很滑稽么，先生？”英国方面的代表咄咄逼人，语气中尽是对德国人的嘲弄讥讽，“雇佣杀手，本身就背叛了我们组织的初衷。犹大的罪恶，需要我们自己偿还。而且我们也不是黑手党，要沦落靠雇佣杀手完成职责。当然，更让我感到可笑可悲的是，他竟然还要清理叛徒……到底谁才是叛徒？”
“先生，不容否认的是。这些年来，我们与凡人的打交道的频率远远多于魔鬼。”俄罗斯分部的代表为德国人开脱道，“甚至有驱魔人认为，我们更像是杀手组织。”
“杀手雇佣杀手，去杀另外一个杀手？”英国的代表捧腹笑道，“先生，这是我在2033年中所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各位绅士们。”这时，美国方面的代表板着脸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吧话题拉回正轨。关于我们是不是杀手，这本不该占用这么多时间。德国的朋友，请您继续吧。”
美国代表的说话似乎有些份量，咋咋呼呼的英国人不再说话了。各个投影仪上的异国人们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德国人一侧。
老人继续说道：“关于那名日本人，我们调查后发现，他似乎更热衷于追杀我们组织内的信仰叛变者。甚至远在中国的同事，他都不放过。为了消灭这些叛教者，他花了大价钱雇佣顶尖的职业杀手。不得不说，这是我们这一组织的耻辱，我们实际上是上帝雇佣的，专门针对魔鬼的杀手。但是我们中有些人却暗自成为了魔鬼的杀手……”
“那么日本人又是什么情况？”娄君好奇地插话问道。
“一个月之前也死了，心脏猝死。”德国人说道，话锋一转，“然后，我们发现了一份名单，上面用日语写明，这是死神名单。”
“死神的名单？”英国人忽然错愕不止，“你的意思是……”
“恐怕是的，先生。真正意义上的死神。名单所涉及的死者，不光有我们内部的，也包括其他驱魔人，甚至也有普通人……”
“代理死神……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在女巫审判的年代……”美国人呢喃着。
“恐怕又重新出现了。”
“这不可能，这是灰色的区域，不被上帝甚至连撒旦都不承认的方式。”俄国人言之凿凿地反驳道。他还在说时，娄君却早已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死神，上帝和撒旦罕有地保持着同样的态度，不被承认也不被接受。如果将死亡之后，灵魂前往天堂或是地狱的过程比作摆渡的话。那么死神就是游离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偷渡组织者。死神往往拥有决定灵魂去向的大权，但是在上帝和撒旦看来，这项权利是违反双方契约的“非法权利”。[A1]
换言之，死神是游离在神权和魔权之间的非法代理人。
“所以，先生，你告诉我们的是，代理权的代理？”英国人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我们之中的一个神罚代言者成为了死神代理人，尔后又将代理权利外包给另一个杀手？利用谋杀的方法夺去本该自然死亡的人的性命？”
“恐怕是的。不只是我们……”德国人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娄君，“中国人，你在几天之前汇报给总部的那名神罚代言人，恐怕也是被死神代理人杀死的。只不过那个代理人……似乎不是我们组织内的，而是外部的。”
“是撒旦教……”娄君低声呓语道，“我们的死敌也有这种力量。”
“你是说，魔鬼的信徒？”
“恐怕是的。”娄君再一次确认道。
这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他们之间爆破。一时间众人哗然，各个投影相互之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最后，美国代表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被魔鬼的信徒掌握这种力量。不光是我们，隶属于上帝的所有驱魔人组织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不应该坐以待毙。”俄国人说道。
“没错，我们需要先发制人。”娄君嘴角勾起，微微笑道，“代理死神本身就不应该存在。灵魂的收割……只有耶和华才有资格挥舞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