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千计的法术光辉拖曳着五彩斑驳的辉煌在半空中交织。空气中呼啸着来回穿梭的怪异物体。那些像是神所用的武器飞舞着。尔后，希听到一声尖啸。那些法术交汇的地方，整幢大厦熠熠生辉。
身穿汉服大袖的驱魔人从大楼的窗户中跳了出来，他们的影子在空中急遽下坠。俄而，四面八方又有无数的术法如万箭齐发般射去。下坠的人中，有一半化作了火焰与烈风，还未坠地便已死去。而另一半人，则直接落入到大厦之下另一群汉服驱魔人的包围圈中，在乱剑与万法之中，瞬间死去。
还未从大厦中跳出的人，依在窗口，口中高喝着希所听不懂的梵音符法。他们的双手澎湃地舞动之间，又有术法纷纷从高处而下，在下方的人群中激起一阵涟漪。他们像是困兽的挣扎，又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大厦开始摇摇欲坠，就像是醉汉般摇摆，幅度越来越大。终焉，轰然的巨响为一切划上了休止符。大块大块的水泥的与钢筋分崩离析。在一片弥天的尘埃中，大厦轰然崩塌。
“墨家万岁！”大厦下的驱魔人们开始欢呼。这时，烟尘席卷而来，顿时将他们的身影所遮盖。茫茫然之中，希只听到了几声引吭高歌，几道带火的飞矢所发出的残光。
卧倒在她前方的徐慧梅站了起来，拍打着衣裤之间所沾的沙尘。尔后徐慧梅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踩着地面上的碎屑与法术燃烧的灰烬，继续坚定地走着。
“这就是天数，我们无能为力！”就在沙盘之前，朱节缓缓地站了起来。这一刻，皇甫明觉得他的眼神凌厉地可怕。无数冰冷的感情像是箭矢一般，冰冷无情地穿透他的内心。
“既然无能为力，为什么还要八门扶乩？既然不想看，为什么又要看？”皇甫明反问他道。这是他所能说出的最后的反驳之言，却无力地像是盘中细沙，面对红点的陨落，除了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给你看的，皇甫明。”他指着沙盘中的一隅，说道：“你能救的就那么点人。”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穹顶——至少在八门扶乩中的比例看来的确如此。循着他的指向，皇甫明只看到了一个红点，岿然不动。
“一个人？”
希也看到了道家对墨家的屠杀。
宛若尖叫般的防空警报在上空飘荡，裹挟着血腥味的夜风呼呼作响不止。一片空旷的广场上，他们竖起无数立柱，用红线和黄符制住已经没有战斗力的墨客与幻人。尔后，他们哄笑着，围着立柱站出一道弧线。
“道家正统，旁门左道尽诛灭！”
“道家永生，邪派尽灭！天道恒常，邪魔伏诛！”
此起彼伏的叫喊之间，道士门纷纷掏出袖中的黄符、木剑与拂尘。又在一声声呐喊中，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法器，将赤火、烈风、疾电、溺水等道家法术丢去。雷火风电的交加中，立柱上的人们罹受百般折磨。他们痛苦地呐喊着，到了最后却尽数湮灭在灿烂的道法之辉中。
“这便是党同伐异。”徐慧梅轻声呢喃着：“希，你看好了，无论是人还是神魔后裔，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个体与个体之间是没有认同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互相杀伐。”
“他们为什么要杀戮？”希不解地问道：“这难道就是人类所谓的仇恨么？”
“你曾经杀人，为的是什么？”
“因为饥饿……他们也是因为饥饿么？”
“饥饿、贪婪——这些种种都是有形的，但是远不及那些无形的。”徐慧梅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人神魔甚至会相互厮杀，直到世界上只存在唯一一个个体。共存是不可能的。”
“仇恨是一直存在的？”
“信仰之类的说辞。”徐慧梅眉头皱起，盯着远处广场上的火光，“那些都不过是说辞。就像人类与人类之间，可以用任何理由去杀别人。为金钱而战，为信仰而战，为种族而战——说到底其实还是一样的。人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神魔自己了。”
直到烟消云散，立柱上的墨客幻人不再动弹，不再发出任何哀嚎，而胜利者也留下了一声声高喝，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希和徐慧梅继续向西边徒步。
“这边是天启前兆，杀伐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的天命所归。”朱节说时，恰好有一架直升机从不远处呼啸而过。轰鸣着的直升机引擎声盖过了朱节的声音，以至于在皇甫明耳中，只能听清他话语中的两个字。
“天命……”他思量这个词语，觉得朱节好像说了一句废话。如果将一切归于天命的话，那么万物发展都能解释地通。同样，它也不能解释任何事。
“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将原因全归于天命、命运或是天数这样的词语么？”他有些鄙夷地说道，“在我看来，你就是什么都不想做。”
“那你过来看一看。”朱节边说着，来到窗边，指着远处的火光说道：“你要是能觉得能做些什么，你能扑灭那里的火么？”边说着，他回到沙盘，指着沙盘中依然缠斗着的红点说道：“你要是能做些什么，你能救下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么？你又有什么能力，站出来，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各方止戈吧！”
这不是皇甫明记忆中的朱节。相反，他却觉得眼前人不过是披着朱节的皮囊的其他人，那冰冷的思想和残酷的权衡，让皇甫明有些反胃。
那陌生人又开始说道：“你这个时候来心怀天下或是悲天悯人有用。因为一切都是虚幻，信仰是虚妄，生死是虚无。纵使你能力巅峰造极，救下他们又如何，他们还是要毫无意义地死去。”
“这话我师父都不会和我说，我不敢相信——朱节，这竟然出自你的口中。”
“那是因为我曾经也和你一样，被整个世界的表象欺骗了！”他顿了顿，忽然有气无力地说道：“皇甫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而我们真的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这也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才是你的天命，而不是这座渺小城市中的人和事。”
边说着，他再次指着沙盘中的那一陇穹顶。那穹顶中的红点位于正中心，像是眼中一个冰冷仰望天空的瞳孔。
“我们还要等三五天。这期间，我会倾尽我所能。至少在你与她的对决中，增加一些可有可无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