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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6 四分五裂

她原本只想着如何改变这样的现状。精卫号被一人一枪所劫持,但是船上还有另外活着的4人——姜新波、杨鸿雁、封涛和她自己。一开始她想到了封涛,工程师的船舱离她最近,只隔着一条走廊。不过自从前天之后,封涛就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生活舱,连那次会议也没有参加。

她来到封涛的房间,试图询问封涛与地球建立量子纠缠通信的秘钥。然而走进房间之后,她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恐惧。封涛半坐在金属床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舷窗之外。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地因为双眼干燥而眨眼,她甚至错以为那只是房间中的一个雕像。

尔后她走近了看,在职业本能之下盯着封涛的双瞳,同时用两支手指晃动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挥舞了很多下之后,她放弃了,内心却绽放出一丝凉意。他的眼珠固定在了眼眶中,穿过了她厚重的宇航服,凝视着虚空。

继而,她又说了一些话。由于生怕朱维听到,她刻意说地很小声。说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起来。那声音好似不是自己所发出的,低沉地反倒是空间正在呓语不断。

当她沉默时,封涛反而动了动。就看到他十指在半空中翻飞着,用手势罗列出了一共16位的十进制密码。最后,他又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飞船驾驶舱的方向。这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数秒,很快又软绵绵地垂下了,仿佛是他的骨骼因此而融化了。这让她如释重负,飞也似地离开了这间太平房一样的船舱。

前往驾驶舱的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她不禁有些乐观。劫持飞船的朱维也是人,也会疲倦和劳累。他一个人控制不了整个局势。眼下,她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和地球上的指挥中心建立联系,如实汇报精卫号飞船的情况即可。由于是量子通信,两方之间的对话是瞬时发生的,不存在因为距离而产生的延迟情况。但愿在地球指挥中心的通讯频道中,有人正在值班。

驾驶舱通讯面板启动,浮现出的光屏比她想象地更为复杂。那些程序与程序所呈现出的界面方块,复杂地就像是繁华城市中的建筑,彼此相隔,整理排列,却繁复地让人找不到重点。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与地球通信的频道。这期间,她有如惊弓之鸟一般,时不时地回身望去。

她的身后是一道关闭的舱门,而身前不远处的落地舷窗时有时无地反射着驾驶舱内的闪光。她觉得自己身在无数双黑暗中凝视着她的眼中。这些目光蛰伏在黑暗中,来自遥远的群星之间,跨越了数千百个光年来到船舱内,和舱内正在闪烁的微笑光点融合。这一刻,她感觉到全宇宙都在窥视着她。

通讯频道发出沙沙的杂音,谢天谢地总算改过了她惊恐不安的呼吸声。当人声出现时,她激动地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一次,她最后回头一次,望向自己身后。尔后死死地抓着耳麦,不住地重复道。

“这里是精卫号探索飞船,这里是精卫号探索飞船,我们已被朱维劫持,我们已被朱维劫持!”

“收到,我已经快速赶来。”

快地有些离谱!她不禁感到难以置信,疑惑地问道,“地球指挥中心,我们现在在太阳系小行星带,请问援助何时能够到达……”

那边突兀地打断了她,“我已到达半人马座……”

她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半人马座距离太阳系3.6光年。而她不觉得地球上已经发明出了超光速旅行,更不要说能把飞船发射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已到达太阳系小行星带外围。”

“我已到达小行星带中央。”

“我已到达距你20万公里处。”

“我已到达距你10万公里处。”

“5万公里……4万公里……3万公里……我已观察到你方飞船。”

她又开始颤抖起来,听起来,对方就像是一个飞速袭来的彗星。

“精卫号,我已经在你的正前方2公里处。”

她抬头看去。惊恐的目光穿过厚重的驾驶舱舷窗,落在了前方的黑暗之间。一开始,那个白点隐约不可见。很快,随着白点疾速靠近,她看清了白色影子的轮廓。那似乎是一个身穿宇航服的人。继而,白色人影的细节一点点地被勾勒出来。她看清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一下撞在了舷窗上,撩开了宇航服的头盔,她看到了一张撕牙咧嘴的面容,正朝着自己发狂地微笑着。

她尖叫一声,一下子瘫坐在地。这时,通讯频道传来了朱维的声音。他正飘荡在舷窗外,不断敲打着舷窗。

“张秀秀,打开舷窗吧,按钮在你的左手边。我要进来了。”

张秀秀显然不会开窗的。正如所有正常人都会出现的反应,她尖叫一声,发了疯似地跑出了驾驶舱。恐惧的脚步声响彻在飞船中轴的走廊中,错乱的双脚拍打在漆黑冰冷的走廊四壁上。她半飞半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头窝在被窝中,颤抖不止。

敲击声又响起来了,这一次来自她的船舱舷窗外。她原本不想看,却像是中邪了一般探出了脑袋。舷窗外的太空,她看到了朱维和其身后无数的黑色人影。那些人性的影子伸出触手般的黑色长臂,抓住了朱维的四肢。

裹在宇航服中的朱维,身体开始被拉长扭动。敲击停止了,她听不到任何身份,只看到一片血雾在太空中飘荡,很快在近乎绝对零度的温度下凝结成血珠。很快,鲜血也停止了,她看到朱维被肢解成五块,像是小行星一般漂浮在舷窗之外。

她最后的理智神经也因此被拉断了,意识在大脑中被碾碎,灵魂则干脆飘出了血肉之躯,在船舱内来回撞击。

最让她恐惧的是,就算被黑影四分五裂了,飞行的头颅正面,朱维那张暴露在太空中的面庞上,依然挂着一丝疯狂到极致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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