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万无花才说过几句话？
至于这样嘛？
在公案小说里面，捕快找证人问话，经常听到这类说辞：他人很好的，从来不会得罪人。他根本没有仇家。不可能有人想杀他……
屁。
事实证明，那怕你大门不出，照样有可能得罪人！
说不定就因为你吸一口大烟，你身旁的人就想把你宰了！
你觉得你对一个人很好，实际上他已经在心里把你塞进茅坑一万次！
这就是真实的江湖，这就是真实的人生——所有人都喜欢你是不可能的，大部分人喜欢你也近乎不可能。
最好的情况，是小部分人喜欢你，大部分人不在意你，以及极少数人嫉恨你。
除非成神，否则就乖乖接受这种人类的标准待遇吧，小鲜肉也不例外哟。
好了，感概完毕，我迈步走上主席台。
“这位就是我们商行的行长。”万两铜向身旁一个长衫中年男子介绍我。
“这位是我们万字号商会的账督，刘万通刘先生。”万两铜又向我介绍这个长衫中年男子。
所谓账督，就是账务监督。
这位刘先生，可不是咱们的客人。
他是来对飞鹰商行的财务情况进行核算和监督的。
为什么要核算和监督？
别忘了，咱们开商行的第一目标，是为了加入万字号商会。
而加入万字号商会之后，能拿到哪个品阶的会员资格？
银牌？金牌？玉牌？晶钻牌？
账务监督的工作，正是要确认这一点。
这个时候，万无花身边同样有一名万字号商会的账务监督跟着。
嗯？
我伸长脖子看看万无花旁边的账务监督，又调头瞧瞧自己身后的刘先生。
两个刘账督？
“那是我同胎而生的胞兄，刘一通。”刘万通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
原来是双胞胎。
“令兄还挺忙啊。”我说。
确实，在万无花身旁的刘一通，此刻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簿，不停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反观刘万通，两袖清风休闲得很。
“每个来访的客人都要记录，将来这些客人和商行做生意，来龙去脉就容易理顺，也能防止造假作弊。”刘万通解释道，“虽然我大哥那边手忙脚乱，可我们越忙，就说明万字号的将来会越繁荣，这是好事。”
“咱们这边实在太清闲了，刘先生心里是不是有些想法？”我随口道。
“我现在的想法，大概是对贵商行的不满、不屑、再加上冷嘲热讽吧。”刘万通耸肩道，“但碍于铜三爷的面子，这份心情还无论如何都不能表达出来，得装出客客气气的样子奉承吹捧……”
“哦？原来是这样？”我侧目道。
“当然不是。”刘万通哈哈一笑，“如果唤作三年前，估计我真的是这么想，可现如今，查了几年的账，见惯了多少人从一夜暴富变成一无所有——钱这东西很重要，但它不能为你带来哪怕一丝的尊重，如果有，那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是羡慕、嫉妒、仇恨，再加上盲目贪婪的揉合体……”
“想不到刘先生也是个妙人。”我抱拳道。
“什么妙人？”刘万通摇头道，“只不过是一个受迫于生活，蝇营狗苟的小人物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我正色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试问谁能不受迫于生活？不管是家贫如洗，或者富可敌国，在这方面其实都是一样的——万雨绅万大官人岂非最好的例子？在苍天的眼里，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小人物，关键在于生活之外，我们能做点什么？”
“行长说得在理，刘某受教了。”刘万通拱手道。
“不敢不敢，大家闲聊几句。”我道，“对了，我听别人说，双胞胎之间有着种种神奇的感应，比如你头疼他也会发热……有没有这回事？”
“头疼发热倒是不会。”刘万通道，“不过我们兄弟之间有一项异能。”
“异能？”我奇道。
“没错，在一定距离之内，我们兄弟可以互相感应到对方想说的话。”刘万通道。
“还有这种事情？”我惊道。
“其实胞兄现在正问我：为什么这边还不见几个客人？”刘万通说道。
“那你怎么回答？”我问。
“我说……潜龙兮，伏万载而不动，不动则已，动则一飞冲天！”刘万通呵呵笑道。
“这不还是奉承吹捧嘛？”我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我吹捧行长几句，是希望行长能稳住心情。”刘万通道。
“为什么我会心情不稳？”我又问。
“因为……无花公子马上就要说话了。”刘万通道。
万无花要说话？
他会说什么让我不痛快的话呢？
“诸位叔伯兄长，亲朋好友，今天无花的新商行开张，多谢你们前来捧场。很多好朋友更是为无花带来了金额不菲的生意，这，就是礼！”
“正所谓礼尚往来，我决定立下通天镜影，把今天帮衬我五花商行的朋友、贵宾，连名带生意金额，投射到苍穹之上！”
言语间，只听‘通’的一声，一道光柱射向天空，在云层上映出一个……
“这是侠盗香蝙蝠的印记？”
“不好意思，搞错了，搞错了。”
又‘通’的一声，投影变幻，改成了一个个的名字和金额。
东和园冯七爷，五十万两。
呼风商行余大官人，八十万两。
刘昆记张仲悔，一百三十万两。
朋字号银楼，二百五……
这些名字和金额就高高悬在偃州城的上空，偃州城连带周边数十个村、县的人都能看到，可谓大大的露脸，也算是一种广告。
“还没开张呢，就有这么多生意上门？”我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那他要的三百万两银额，岂非早就攒满了？”
“倒没这么容易。”刘万通道，“他这个金额，是营业金额，真正的利润，通常只占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五花商行的总业额要达到一千五百万两，才能拿到晶钻腰牌。”
“照现在这势头，要不了多久就够一千五百万两了吧。”我仰首道，“他这钱赚得还真够快的。”
“其实只是假象。”刘万通道，“只不过是把今年、明年，甚至后年的生意份额，全都挪到了今天而已，没有人能天天赚这么多钱。”
“是嘛。”我低下头来，看看对面的人山人海，又看看自己这边的拍苍蝇打豆豆，突然微微一笑：“刘先生，这个什么通天镜影，你有没有办法也搞一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