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鱼对着他如此说道。
夏诺：“……”
虽然她的外表与人类几乎没什么差别, 但还是有一些地方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了两者的不同。
人鱼小姐的手指要更长一些，手指之间有着半透明的蹼, 骨节要更加突出, 指尖生着锐利的指甲。
她的皮肤有些过分的苍白，淡蓝色的血管在上面隐约可见。
人鱼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 夏诺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了上去, 然后就被那冰凉的触感冻得一个激灵，周身的暑气全消。
……人鱼，应该还算是哺乳动物吧？怎么体温会这么低？
他有些不着边际的想着，然后就被人鱼牵着一步步走下了隐没在池水中的台阶。
小女孩就这么被遗忘在了一旁, 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也扑腾着脚丫子下了水, 不过却是挑了一个距离他们不近不远的地方。
我要在这里静观事态发展, 她如此想着。
池水的温度恰到好处，据男仆说，这是由他们追求生活品质的主人亲自引来的深海海水，不过夏诺却没有感觉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半身浸泡在池水中，水波温柔地抚过他的身体。
夏诺下意识地又将那件浴袍拢了拢，衣服很贴身, 也正如男仆所说一样轻薄丝滑，也正因为如此，夏诺有时候总会产生一种它仿佛并不存在一样的错觉。
人鱼小姐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随着少年的手指一直看到他的胸前, 突然微微一笑：“对了，之前你说过，是来询问关于项链的事情的？”
夏诺顺着她的目光不由得低下了头，不禁有些疑惑：也没有露出什么来啊，人鱼小姐是在看什么呢？
这时候他倒是无比庆幸这件浴袍并不透水了。
听到人鱼小姐的话，他这才想起了今天拜访的目的，连忙回答道：“是的，我有意向接下这个任务，不知道您能不能告知我们您丢失的那条项链的具体细节呢？”
“对我不必用敬语。”人鱼小姐先是如此说道，她微微一皱眉，然后思索了一番，片刻之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我三个月之前发布的那个任务吧？”
看夏诺点了点头，她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说来也奇怪，这个任务难度也不是很大，为什么这么久居然只有你一个人来接任务呢？”
难道不是你让诸多玩家吃了闭门羹吗？
夏诺内心腹诽着，然后他就听到人鱼小姐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语气说道：“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夏诺：“……”
“您……你丢失的项链有什么特征吗？”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想让话题回到正轨上。
“让我想想……”人鱼小姐微微勾起唇角，隐去了眼中的戏谑，“那是一条铂金项链，上面镶嵌了二十六颗鸽血红宝石，底端坠有一枚心形的粉钻戒指，是当年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
“那它又是怎么丢失的呢？”夏诺将项链的细节记在心里，继续询问道。
“大概是被偷走了吧？”人鱼小姐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参加公爵夫人的宴会的时候，礼服被泼上了酒水，等我换完衣服，就发现项链不翼而飞了。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恕我直言……”夏诺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感觉你好像对于找回项链这件事并不着急？”
人鱼小姐点了点头，居然说道：“确实如此。”
为什么呢？夏诺有些疑惑，任务上可是说明了，那是一条人鱼小姐“心爱的”项链，又是她父母的定情信物，应该意义非凡吧？
人鱼小姐望进他黑黝黝的眼眸之中：“因为之前没有必要。”
夏诺越发不解了，被人鱼直勾勾地视线注视着，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这是为什么呢？”
“那条项链实际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戒指，父母将它传给我，也是要用作我的定情信物的。”
人鱼小姐眼含笑意，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低沉，鱼尾轻轻摆动，她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与少年之间的距离。
夏诺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之前没有必要，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能够送出它的对象，但是现在不同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人鱼小姐已经游到了夏诺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夏诺这才发现人鱼小姐的身材有些过于高大，她背光而立，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完全全地笼罩了起来。
……
“长安，长安……”小女孩喊着夏诺的名字，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古怪，“你如果实在觉得为难的话，不如拒绝人鱼小姐好了……”
“不，跟那件事无关……”夏诺摇了摇头，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此时他们正坐在人鱼小姐特意准备的一个房间里，并且被她要求今晚在她的府邸留宿。
小女孩所说的，是上午谈话结束的时候，人鱼小姐给出的一个提议。
“既然项链是在公爵夫人的城堡丢失的，那这件事必然跟她脱不了关系。”
“公爵夫人最近要举办一个变装舞会，你可以以我男伴的身份参加，去寻找线索，这个办法如何？”
夏诺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不对，直到看到人鱼勾起唇角，他才反应过来：“变装舞会？”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要穿女装？
人鱼小姐点了点头，像是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诧异一样：“这还是一个人类给她出的主意，不得不说，你们这个族群，奇思妙想还是蛮多的。”
然而夏诺却要被这个同族给坑死了，他试图挣扎一番：“我就不能以其他身份参加舞会吗？比如仆人、侍卫或者马夫一类的？”
人鱼小姐笑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亲爱的，你既不会驾车，身材也并不符合侍卫的标准，至于仆人……”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先不说我们一向不会雇佣人类作为仆人，你身上的气质，可并不像是服侍人的男仆，倒是更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不过最像的还是适合捧在手心里娇宠的小动物。
这句话在她心里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而且在宴会上，其他的男性都会穿着女装，这也没什么丢脸的。”人鱼颇有深意地补充道，“而且我的长安……你只会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夏诺没有注意到被人鱼在称呼上占了便宜，他颇为丧气地垂下头，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女式浴袍都已经穿了，女装难道还有什么要紧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开了，他居然对此没什么抗拒，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了。
之前不想穿那件浴袍，也是因为暴露身体而感到不安和害羞，现在让他穿一件裹得严严实实的礼服长裙，他反倒没有那么排斥了。
毕竟生活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女装大佬也是屡见不鲜了。
不好意思地说一句，其实夏诺对于女装还是颇为好奇的。
尝试一番也并非不可，而且他还有那么多的“难兄难弟”呢。
回到现在，小女孩不知道他这一番心理变化，听到他的否认，还以为他是受不了打击，只是嘴硬不想承认而已。
顶着她那“我都知道我不会说破”的目光，夏诺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误会了，真的不是……”
不过再怎么解释，小女孩大概也只会当他是口是心非吧？
其实夏诺真的不是在因为即将到来的女装而发愁，他只是在回忆起了上午他看到的令他惊讶的一幕。
那时，随着人鱼的身体不断逼近，两人的气息甚至都交融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鱼小姐的种族特性，她的呼吸都带着一股独有的海洋一般的潮湿与通透，让他立刻想到了海盐调的香水。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有些害怕对上她那仿佛带着魔力的眼眸，不过这样一来，他却发现了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人鱼小姐的脖颈上，原本被衣领遮挡住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突起。
“人鱼的性别是固定的吗？”夏诺突然问道。
他记得有一些小说或者戏剧里，人鱼是可以自由地转换性别的。
小女孩愣了一下，回答道：“当然了。”
如果夏诺问别人，他可能会得到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不过小女孩对此却颇为了解：“人鱼一出生，它的性别就已经决定好了。而且在人鱼的族群中，男性的比例要远远低于女性。”
她像是知道夏诺在想什么一样：“你看过那种人鱼可以在成年的时候自由转换性别的故事？或许其他的世界会有那样的设定，但在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夏诺“哦”了一声，就听到小女孩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并不确定自己上午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真的，所以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小女孩倒是没有追问，只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亲爱的长安，我可以进来吗？”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了人鱼的声音。
自从上午谈话结束之后，人鱼就自顾自地给夏诺更换了称呼，美曰其名要提前适应一下，避免宴会上露馅。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夏诺没法反驳，只好任由她这么称呼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为了做戏，但这三个字在她嘴里，就像是含在舌尖上裹了蜜糖一般，有着说不出的柔软和甜蜜。
夏诺听多了之后，已经不会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冷不丁地打个寒战，居然意外地习惯了起来。
“请进。”他顶着小女孩调侃的目光，镇定地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人鱼小姐打开门，指挥着男仆抬进来好几个箱子。
“这是什么？”夏诺看着这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圆溜溜的眼睛里闪动着好奇的光彩。
人鱼微微一笑，让男仆把箱子一个个打开，一瞬间满室生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的各色首饰，流光溢彩的华贵面料，以及各式各样黄金、象牙、宝石作为扇柄的折扇……
夏诺看的目瞪口呆，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不太妙的预感，他看向人鱼，试探性地问道：“这些东西……”
“都是为你准备的。”人鱼轻轻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测。
此时人鱼小姐换上了一身看不出性别的纯白色的长袍，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在了胸前。立起来的鱼尾支撑着她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它的加成，人鱼小姐的高度看起来已经达到了两米。
夏诺：“……”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想跟人鱼小姐站在一起了怎么办？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人鱼小姐的脖颈，那里依然被衣领遮挡得严严实实，暂时看不出任何异样。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拒绝这些一看就很贵重的首饰衣料，夏诺看着地上的那几个箱子说道：“即使要去参加宴会，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吧？”
“你不喜欢吗？”人鱼小姐直接问道。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也太破费了……”夏诺有些为难。
“既然不是不喜欢就好。”人鱼微微一笑，并不把少年的拒绝放在心上。
她一一指给他看：“这些衣料是用来重新给你裁剪礼服的，也不要做很多，大概十五件就足够了。”
“十五件还不多吗？”夏诺下意识地问道。
只是需要参加一次宴会，需要准备那么多件衣服？
“因为宴会是要举办三天的。”小女孩突然插话，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开场一件礼服，退场一件礼服，每天早午晚则都要更换一件，其他的则用来做突发情况的替换，比如说弄脏了衣服这样的情况。”
“与此同时，配套的首饰，手中的扇子也要随着礼服的更换而更换，这些潜规则都是为了彰显客人雄厚的财力和高贵的身份。”
夏诺：“……”
现实世界的宴会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啊！
而且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他也没有参加过几场宴会，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顿觉头大。
人鱼小姐点了点头，居然还颇为惋惜地说道：“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应该再多准备几件的……”
夏诺：我现在想要反悔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人鱼小姐兴致勃勃地指使仆人将面料一一展开，供他挑选：“你喜欢哪些布料？”
“红色、蓝色还是黄色？”
“红色有珍珠红、樱桃红、银红……蓝色有宝石蓝、孔雀蓝、湖蓝……黄色有柠檬黄、橄榄黄、鹅黄……”
“这匹由星光石染制的布料也不错，看上去如同星空一般……”
夏诺看得头晕目眩，从来都不知道布料的颜色居然有那么多分类，小女孩却来了兴致，凑上前去与人鱼一同讨论。
“这个颜色比较好，衬小哥哥的肤色……”
“黑色也可以考虑一下，跟长安的眼睛很相配……”
夏诺：“……”
他突然就对自己的身材产生了巨大的不满――他为什么不能长得再高一些呢？
如果他与人鱼小姐身材相仿的话，他就可以直接穿她之前的衣服，不必受这种折磨了！
没有他的参与，小女孩和人鱼小姐还是兴致勃勃地定下了十五件礼服的颜色与材质，选择好配套的首饰和扇子，最后人鱼小姐意犹未尽地说道：“亲爱的记得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蜘蛛的裁缝铺里量一下尺寸。”
夏诺恍恍惚惚地点头，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小女孩最后离开他的房间，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忘记说了，小哥哥，人鱼在求偶的时候，也喜欢展示她的财力与地位哦。”
作者有话要说： 夏诺：我觉得我被坑了qwq
boss：我说到做到。
回答一下小天使的问题，之前的人鱼小姐会回来的，boss是取代了她的身份，不是占据了她的身体。
下一章是六千的，今天可能写不完，会放在明早更。谢谢小天使们的鼓励，我会加油的！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