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
半点没有。
境界？
那也完全感受不到。
可就算如此，周凰心中也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渐渐升腾。
上一次面对这种恐惧，还是数百年前。
那时候她还只是村里的一个小女孩，面对山匪屠村，对方的刀刃都已经贴到她脖颈上了！
若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将她救下，此刻她已是亡魂一缕。
可时隔数百年，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恐惧。
“不……不要……”
周凰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她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什么：“不要杀我！”
她膝盖一弯，从盘膝而坐的抚琴姿势，直接转成了跪姿！
砰！
周凰毫不犹豫的将头砸在琴身之上，口中不断呢喃：“求求您，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属于出窍期的尊严，此刻尽数化作尘泥。
不论是一旁的澹尘羽三人，还是她身后那些仙家此刻都看呆了。
没有人一出生就是仙家。
在这一瞬，周凰回忆起了当初自己还是小女孩的时候。
山匪的刀刃冰冷，可她的眼泪却是滚烫。
那个时候她好像也是这么跪在山匪面前，求他们不要杀她，只要饶她一命，她就算是当牛做马也毫无怨言！
她一直都是人！
一直都是一个懦弱的人。
与此同时，就在周凰对面。
于贤也慌了。
虽然他曾脑补过无数次眼前的画面，可当他真正面对周凰时，还是有些许紧张。
尤其是看见她拿头撞琴的模样，还以为她有什么绝招要用呢。
他曾亲眼见证过周凰的恐怖，也深知他只有一剑的机会。
若这一剑未能斩杀周凰，那死的，就必然是他自己！
将这辈子外加下辈子的幸福推上赌桌，只为替巍山城的乡亲们报仇。
这真的值得么？
于贤在心中反问自己，最终得出两个字……很值！
他独自凌空而立，面对眼前的周凰，抬手挥剑。
没有剑气、没有魔气、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纯粹的一招剑斩而已。
可就是这一剑，天地瞬间被染成猩红！
一瞬之后，天地之间恢复正常，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妄。
周凰也还悬在半空，十指都还搭在琴弦之上。
她有想过要躲，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裹挟天地之势的一剑落在自己身上。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神识都落在她身上，只听见从她口中缓缓飘出两字。
“忘……川！”
砰！
话音刚落，周凰的身躯便瞬间炸开。
可惜。
于贤看着眼前这一幕，却并未感觉到有多兴奋，而是只觉得惋惜。
他的能力不够，没办法把周凰押到巍山城的墓碑前，让她亲口给那些百姓道歉。
或许在她死前的那一瞬，她都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不过，这也足够了。
于贤的眼神微微上抬，看向那悬在空中的三个人影。
他不知道澹尘羽能不能认出自己，却也还是与她对视了一眼。
今日之后，两人就真正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只是一眼。
于贤只觉脑袋变得有些沉了。
他眨眼的频率越来越快，闭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可他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澹尘羽身上。
直至最后用尽所有力气，整个人从空中跌落，也依旧注视着她。
若是再见，或许就真是刀剑相向了。
砰！
于贤跌落在地，三大仙宗也如丧家之犬般逃遁远去。
好似一切都已终结，可却还有人站在原地未动。
“圣女！”
李寒山同样也慌了，他看向站在原地的澹尘羽：“快走啊！”
澹尘羽眉头微皱，看着飞到半空悬停的米诺，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未说话。
米诺也与她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掉头朝着刚刚魔气凝聚的地方飞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少爷，她可没心思去理会其他事。
“圣女！”
李寒山快急疯了，他看向张懿，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强行将圣女带走。
可谁知道张懿并未看他，而是看向周凰的尸体，隐约发现了什么。
他眉头一皱，急忙飞身下去，从其尸体中取出两张黄符：“圣女，是千符门的续命符和传送符。”
澹尘羽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却又很快舒展开来。
这传送符品级不高，只能令人或物随机传送到数十里外，而这续命符则可留必死的元婴一线生机。
若濒死元婴能在半个时辰内找到身负灵根之人，就可借机夺舍，可现在却不足为虑。
这西南天本就资源贫乏，身负灵根之人少之又少，如今又刚举行了升仙大会，有灵根资质的仙苗大多都在仙舟上了。
周凰就算是有这两张符咒，怕是也活不了。
“看来这周凰还是有一手的。”
李寒山脸色一喜：“圣女，那魔尊并未找来，应该也是伤了元气，不如我们趁机去找周凰，是否能将她救活！”
“不用了。”
澹尘羽淡然吐出三字。
她看了张懿一眼，并未说话。
刚刚李寒山可能没发现，可她却是看了个清楚。
当时周凰抱着古琴飞到人群上方之前，张懿手指微动，应该是下了一个法诀。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法诀应当是属于虚一法宗的千缚令，激活后可将人束缚在原地数息。
可当时周凰并未察觉，就连她也是只捕捉到了一瞬。
能做到这等地步，张叔的修为应该已经濒临突破了。
“圣女，要不……我去救？”
张懿不明白澹尘羽这个眼神的意思，试探性开口询问。
“各人自有缘法，不必干涉。”
澹尘羽淡然回了一句，转身看向远处：“下一站，应该是极南玄天了吧？”
“是。”李寒山在一旁应道。
“那就出发吧。”
话音刚落，澹尘羽便踩着飞剑，朝着南面飞去，李寒山则默默跟在后面。
张懿则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微皱。
圣女好像变了。
当时他施展法诀时，刻意没有瞒着澹尘羽，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若是以前，她此时应该缠着自己询问原因了。
可现在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其他什么都没说。
看来那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仍在。
张懿摇了摇头，瞥了眼悬在皇宫上空的仙云，并未收取，而是追上了澹尘羽：“圣女，魔尊现世，我们该如何汇报？”
“……不用管。”
澹尘羽迟疑数息，吐出三个字后说道：“魔尊出世不止我们见证，那三大仙宗会比我们做的更好。”
“现在，我只是个游历红尘的过客，一切与我无关。”
铛！
此话一出，一声清脆赫然炸响。
金声玉振！
李寒山和张懿同时一喜，朝着澹尘羽拱手祝贺！
“恭贺圣女心境更上一层楼！”
“十八岁的金玉境巅峰，再过几年，圣女怕是就要晋升出窍了。”
澹尘羽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金玉境巅峰，这不过是出窍期的敲门砖而已，想到达他的程度，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
或许只有达到那种境地才能真正像他一样，不用再顾及那些忧愁。
看不惯的事不需要忍着，不舒服的事也不需要顺从。
一切，都能顺应自己的本心而为。
可澹尘羽也知道，她想要做到那一步，还需要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与此同时，三艘仙舟已经分隔开来，朝着各家宗门所在不断狂奔！
若是正常情况，那些个修士巴不得留下来修炼，可现在恨不得抛弃仙舟，自己御剑逃遁！
一尊出窍期陨落，所回馈天地的灵气精纯无比，若是能吸上一口，那都能比得上数年苦修！
可他们却不敢！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周凰死前念出的最后两个字。
忘川！
那可是忘川！
魔尊佩剑！既然那黑影手持忘川，那他也就只有一个身份！
魔尊！
不管是金丹还是筑基，都拼了命的把自身灵力往云行舟里灌着，生怕那位追上来。
那可是魔尊啊！
二品云行舟被急速催动，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仙舟之上，有个眼尖的筑基看向远处，发现澹尘羽三人还在原地停留。
他连忙凑到自家长老身边：“长老，圣女殿下还在原地呢！”
“还管鸡毛的圣女啊！”
那长老怒骂出声，额角已经满布汗珠：“快！汇报仙府！就说魔尊出世！请仙尊冕下支援！”
“是！”
“李麟！你的天命令呢？赶紧通知天命楼！魔尊重临！魔尊重临！”
“知道了长老。”
诸如此类的事同时发生在三艘仙舟之上，接下来是西南天仙府办事处、天命楼、仙府三宗四门、魔殿九殿。
不到一个时辰，大陆上所有修仙、修魔者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魔尊出世！
这个消息，如空中烈日一般悬在所有人眼中。
不管是天上仙人，还是地下蝼蚁，此刻都沐浴在其光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