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月的犹豫，贺院长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便明白。
她和明愿心一样，善良，温柔，面对敌人，不够果断。
若是她能够果断一些，姜家那些人何至于一次又一次地找她麻烦。
若是明愿心能够果断一些，又怎么会被圣山那些人交予灵殿。天生的绝佳五系灵根，沦为灵殿的灵根器皿。
一个，用来盛放灵根的东西罢了。
她明明可以惊才绝艳，震惊世人。
凤家家主陨落，其余凤家之人根本不是知月等人的对手，覆灭只在一瞬之间。
知月看到眼神仓皇躲避的男人，飞身靠近。
“别打我，你不能伤害我！”男人看到知月，这个实力强悍，对他来说却犹如恶魔一般的女子。
“我身上有凤擎的灵根，你不能伤害我！”男人灵力根本不足以与江知月一战，他方才一直躲在后边，也是家主特地交代的。
不要被别人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
他是凤家几经辗转，才找到最适合凤擎灵根的后代，肩负着重振凤家的重任，他会成为天之骄子，会名扬整个昊天大陆。
他不能死。
知月轻笑一声，浅淡的笑意落在男人眼里，像是催命符一般。
“你放心，我技术很好的。”几年前她能活取神梦鱼泪，这几年手中的手术刀只会更快，快到挖出一个人的灵根，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贺院长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太心软了。
在一个法治健全的社会生活太久，她的身上没有这个世界的杀伐果决，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认为，这些恶人便该死。
知月收好手里完整的灵根，她没说错，她的技术真的很好。好到别的人被挖走灵根，只有死路一条。她完整地将鬼医的灵根从这个人身上剥离，还留着他的性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多次移植灵根，他却只有这一次机会。
比如最开始移植凤擎灵根的凤家大公子，他是最被家主看好的下一任接班人。明明他也移植过凤擎的灵根，如今却能安然无恙。
为什么轮到自己，便要遭受这般痛苦。
“因为凤家只是把你当做试验品，根本没有期待你能够移植成功。”知月看着男人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一句话打碎他的幻想。
移植灵根并不容易，需要天赋卓绝的灵根，接收方还需要强健的身体。在此基础上，还需要大量灵犀玉做移植灵根的媒介，才能保证接收方能够更好的融合灵根。
剥离灵根，亦是如此。
主动剥离后天移植的灵根，需要消耗更多的灵犀玉。
昊天大陆灵犀玉资源愈发匮乏，这些年进行灵根移植术的人越来越少，不少家族都在想方设法，尝试不用灵犀玉做媒介，进行灵根移植。
灵殿也在进行尝试，姜知茵就是他们的试验品。只是结果显而易见，并没有达到他们的理想阶段。
地上躺着的凤家后代，眼下虽然还在喘气，可是这种灵魂抽离的痛楚，生不如死。
而他甚至没有自我了解的力气，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慕白解决了身边的凤家人，一个闪身到知月身边，看着地上痛苦的男人，挥剑划过他的脖颈。一抹红色的痕迹过去，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有我。”慕白低声在知月耳边道。
他知道月儿的性子，明愿心封印她的灵根，确实将她保护得很好。
姜家那个地方，确实让知月吃了不少苦头，可到底保住了一条命。
若不是封印灵根，被灵殿发现的话，也许知月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想贺院长说得那般，成为灵殿豢养的灵根。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成为了今天的江知月。
她也许犹豫，不够杀伐果决，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义无反顾，踏上讨伐灵殿这条路。
她若是不愿杀生，自有他在后边做这些事情。
知月的手不必染上鲜血。
她明白慕白的意思，可是正是因为明白，心中更加愧疚。
她爱的人曾是战场上杀伐决绝的将军，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是躲过了无数次死神镰刀的幸运儿。
这个世界与她长大的世界不同，这里没有每一日发生的事情，就是杀戮，和被杀戮。
知月环顾四周，一片猩红。
她讨厌这样触目惊心的颜色，更讨厌这样血腥的气味。
可她要保护更多无辜的人。
慕白身后一个凤家子弟提剑而来，以他的灵力，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身后的杀意。这样的灵力于他而言，根本没有丝毫威慑力可言。
正当慕白准备出手之时，有人比他更快出手了。
破空之声划过耳边，身后是倏然落地的声音。一个活生生的人，前一秒还杀意腾腾，现在已经成了地上一具无法动弹的尸体。
“我没有那么脆弱。”知月粲然一笑，她无法面对自己第一次亲手了解的尸体，可这并不代表，她要做他们身后那个拖后腿的人。
今日讨伐凤家，是为了取回师父的灵根。若是这种情况都需要旁人护着她，日后想要讨伐灵殿，找到娘亲，难道也要旁人一直护着她吗？
“嗯，我们月儿很厉害。”慕白脸色复杂地看着知月，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么苍白，还在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她没有那么脆弱。
这根本就不是脆弱与否的事情。
慕白第一次杀人，情况比知月更不如。
他记得那是第一次上战场，他是天之骄子，少年英才。可是再怎么天赋奇才，第一次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失去了呼吸，仍旧是无法接受的。
他吐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任何食物，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只剩下又苦又酸的胃液。
但他直到，他没有做错。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只是有要保护的人，有要镇守的河山。
“月儿，你没有做错，你在保护更多的，无辜的受害者。”
他的月儿，以前是天上月，现在是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