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霍玉眉头轻蹙，看向孟梨，似是不解。
孟梨这次没有躲避霍玉的目光，而是直接看着他的眼睛：“在我的印象当中，霍将军应该是清雅正直、风骨峭峻的一个人，不单文韬武略，品行更应是洁身自好，而不是这般……”
霍玉笑着把话接了过去：“而不是这般浮浪佻达、轻薄无礼？”
孟梨看着霍玉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还是别开了视线，低头看着地面，“我可没有这样说。”
“但你是这样想。”
霍玉倒不生气，“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孟梨点头：“是我不该对将军抱有偏见。”
“你见过我？”虽然霍玉说这句话时带了疑问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孟梨没回应，算是默认。
“所以你甚至觉得我不是霍玉。”他好像会洞穿人心，“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从你眼中看出了这样的想法。”
孟梨勐然抬起头，看着这个仍是笑意盈盈的男人。
难道他真的不是霍玉？
“我不是霍玉，但我也是霍玉。”他说了这样一句意义模湖的话。
孟梨虽然有很多疑惑，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因为霍玉又说了一句：
“知道的越多，可是越危险的。”
孟梨轻抿着薄唇，不说话。
这云北之地，藏了太多秘密。
云北冬日的卯时，天色便微亮了。
孟梨穿好衣裳，简单的梳洗干净后就出了门。
她刻意提早了些时辰，却不想刚推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霍玉。
他今日穿着墨色长衫，衣襟和袍摆有金色的暗纹，劲瘦的一把腰身被束在窄窄的玉带之中，于晨雾中长身玉立，十分孤冷出尘。
当然，在他不说话的时候。
“霍将军。”孟梨上前去，与他保持着五尺宽的安全距离。
“拿着。”霍玉扔给她一把剑，“今日我教你用剑。”
“好。”孟梨跟在霍玉的身后，到了霍府专门辟出来的一片练武场。
整整一个时辰，霍玉从心法到招式，为孟梨讲的十分详细，她也是一个很好的徒弟，学的很快，基本不用霍玉再教第二遍。
霍玉认真为她示范剑招的时候，身形矫若游龙，动作快似疾风，场外的一丛竹被剑风带的纷纷摇落。
孟梨抱剑在一旁看着，这一刻，霍玉才真的与她印象中那个霍将军重叠了。
“你试试。”霍玉转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入鞘，冲着孟梨扬了扬下巴。
孟梨点头，按照霍玉教她的试了一遍。
“刀行厚重，剑走轻盈。”霍玉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你须得使巧劲，这一招看似轻盈，却凌厉得很。像写文章一样，形散而神不散。”
霍玉的手心很烫，掌指处有粗厚的茧子，磨得她手腕处皮肤有些发热。
她觉得此时自己好像一具木偶，关节处连着的丝线被霍玉握在手中，身心与他同动。
正练得出神之时，起了一阵风。
霍玉低头，温沉的声音就萦绕在她耳畔：“闻到了吗？风里有竹叶的香味。”
孟梨皱眉，直接挣脱了霍玉的桎梏。
孟梨退了两步，“霍将军，辰时了。”
“哦。”霍玉轻轻摩挲着拇指，食指和中指，唇边泛着一层浅笑，“今天就练到这儿去，用早膳吧。”
孟梨冲着他点着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了。
刚出了练武场，小五就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小五叽叽喳喳，语气很兴奋：“姐姐姐姐，你没看出来这个小霍将军在撩你吗？”
孟梨擦着额角的汗：“那又怎么样？”
小五开心地转着脑袋：“你要是把他攻略了，就算是给了孟柔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吧？这人一看就比楚玉泽强了千万倍，到时候报复楚玉泽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了？”
孟梨敲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脑袋：“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小五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都都囔囔道：“对男人不感兴趣？那你为什么逃跑还要带着小白那个累赘？”
孟梨对着小五翻了一个白眼：“之前带着他是因为，我要是丢下他，他就活不成，现在他住在霍府，性命无虞了，我可没说要继续带着他走了。”
“砰——”
孟梨循声转过头，不远处，撞倒了一个花瓶的小白，身形有些狼狈。
他穿了一身牙白色长衫，眼上覆着白色的锦缎，饶是是双眼失明，仍旧是清风明月般的少年。
只是此时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双手都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我……姐姐……我……”小白想起来，进入云北城之前，孟梨叮嘱过，要叫她姐姐。
“身体都好了吗？”孟梨从容地走过去，扶起花瓶。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嗯。”小白点头，根据声音辨认到孟梨的方位，将脸对着她，声音很轻，“霍将军给我找了很好的郎中，前两日我的病就已经好利索了。”
“那就好。”孟梨点头，并不打算和他有更多的寒暄，“霍将军是个好人，你在云北，我很放心。”
说完，孟梨就转身要走了。
“姐姐……”小白叫住她。
“还有事吗？”孟梨回头。
小白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事。”
“那你好好休息。”孟梨不再停留，带着小五走了。
“你在害怕什么？”走到无人的地方，小五勐然发问。
孟梨被惊了一大跳，“你真是我见过嘴最碎的鹦鹉。”
“略略略。”小五摇头晃脑，“你都不敢直视我的问题。”
“你真的想知道？”
小五勐点头。
孟梨盯着小鹦鹉，十分严肃地说道：“我怕，我会忍不住做出一些亵渎神袛的事情。”
后面黑暗的话，她自然不会说给小鹦鹉听。
比如，将落难神明用铁链锁起来。
让他雪白的皮肤染满红痕与血污，看着他清瘦温凉的身躯瑟瑟发抖，在夜里落下琉璃一样透亮、热血一样滚烫的眼泪……
原来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神君，跌落进尘泥，匍匐在她脚下，哑着声音求她……
这该是怎样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