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辰倒是没想到，朱家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自己的盟友存在。
大家客套了一番之后，宁辰就在朱正廷的陪同下入席了。
朱正廷坐在面南的主位上，宁辰的座位在朱正廷的左手边。
宁辰对面就是张弛，旁边则是姚东野，姚东野的对面则是方蕴，末位陪着的则是段心罡。
朱家并没有给方雄安排位置, 因为在朱家看来，方雄属于宁辰的侍卫，是不能入席的。
不过朱家显然高估了方雄对礼节的理解能力。
没有自己的位置，方雄就自己创造位置就好了。
方雄走到姚东野的面前，对姚东野说道：“姚家主，劳烦你挪个位置行不行。”
姚东野听到方雄的话, 面色一沉道：“你作为客人，怎可如此无礼。”
方雄笑着说道：“我怎么无礼了，我已经说了劳烦了。”
嗯。
对方雄来说, 这的确已经算是非常有礼貌的行为了。
宁辰看着眼前一切，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首先，方雄并不是自己的护卫。
不管名义上还是实质上，宁辰都没把方雄当成自己的护卫。
其次，本来就不是来吃席的，这么客气干什么。
“你挪一下，我得跟宁辰坐一起保护他。”方雄再次对姚东野说道。
“不行！”姚东野直接断然拒绝了方雄的提议。
两次了，这已经是方雄可以达到的礼貌极限了。
“轰！”
方雄猛然一身劲气迸发，姚东野连人带桌子，直接被弹飞了一个位置。
别看姚东野也是四品儒修，可是在这样近距离，还存在品级压制的情况下。
姚东野面对方雄，就是白给。
而且方雄没有动手，在方雄看来, 又是非常礼貌的一个表现。
这里是朱家，任由方雄这么乱来，朱正廷不要面子的吗？
当即朱正廷脸色阴沉的对宁辰说道：“宁院首, 你如此不约束自己的侍卫，是否太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
宁辰反击道：“谁说方将军是我的侍卫了，我一直都视方将军为我的兄长，为我的挚友。
你问都不问，就把方将军归为我的侍卫，你们朱家就是这么讲理的。”
朱正廷道：“如果宁院首将方将军视为你的挚友的话，那宁院首是否应该先告知我朱家，你要带一个挚友来我朱家呢？
你如此不告而带，难道这就是你宁院首的道理吗？”
宁辰沉默了一下，忽然起身道：“朱家主，这件事情，的确是我违礼了。我们现在就在，就不劳烦朱家主撵了。”
说完宁辰对张弛道：“张家主，你们张家距离这里远吗？我去你们张家叨扰一下。”
张弛当即起身，笑着说道：“不远、不远。我们一起同行。”
朱正廷没想到，宁辰直接就要走了。
这把朱正廷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朱正廷这一次请宁辰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可是现在问题没解决，宁辰直接就要走了。
那还解决什么。
“宁院首请留步。”朱正廷怎么可能放宁辰离开，连忙出声叫住宁辰。
宁辰转身，看向朱正廷道：“朱家主还有什么赐教，是需要我为我鲁莽的行为，道歉之后才能离开吗？”
朱正廷强压着火气，道：“这件事情我们双方皆有错，此事就此揭过，还请宁院首和方将军入席。”
“朱家主，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朱正廷刚要发火，不过又是强压了下去：“那里不对？”
宁辰徐徐说道：“既然朱家主承认，我们双方都有错。那朱家作为主家，是不是错误更大一些呢？如此才不违礼吧。”
朱正廷面色阴沉似水，他这个时候怎能不明白，宁辰说的是什么意思。
宁辰这是让他这个东道主，给宁辰这个客人赔礼道歉。
这就简直太欺人太甚了。
可是如果真的论礼的话，宁辰说的也没错。
朱正廷的确刚刚承认了，他们两家都有错。
朱家作为主家，的确是错误要更大一些。
朱正廷起身，拱手向宁辰行礼道：“此时的确是我朱家考虑不周，还请宁院首和方将军入席。”
宁辰看向方雄：“方将军你觉得如何？”
方雄感慨道：“原来讲礼这么重要，我回去是得好好学习一下了。”
听到方雄这样的评价，朱正廷叠在一起的手，都捏的发青了。
不过结果却是好的。
宁辰和方雄，重新入席。
朱正廷也让人，重新弄了一张条案和一模一样的酒菜。
所有人全部落座了，朱正廷先是代表主人，敬了各位一杯。
宁辰陪着大家一起喝了一杯。
喝过这第一杯酒之后，还是朱正廷率先开口对宁辰问道：“宁院首这一路行来，觉得我滦州风景如何？”
“死气沉沉。”宁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评价。
朱家并非朋友，所以自然不用客气什么。
朱正廷点点头：“那宁院首，可知为何滦州会如此死气沉沉？”
宁辰调侃的说道：“可能是滦州太讲礼了吧，讲死理，把生气都给讲没了。”
宁辰这话一半是调侃，一半是真心话。
在宁辰看来，滦州之所以如此死气沉沉，就是因为滦州太讲死理了。
“错。”朱正廷等宁辰话音刚落，就舌绽春雷的驳斥了宁辰的观点。
“那还请朱家主赐教，滦州为何如此死气沉沉？”宁辰对朱正廷问道。
朱正廷掷地有声的说道：“滦州之所以死气沉沉，是因为滦州距离万妖国更近，滦州所有的城池，全部排在距离万妖国最近的界限上。
滦州为人族守着人族最坚韧的防线，滦州所有人皆做好了为人族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准备。
滦州所有人皆抱着必死的心，这才是滦州死气所在。”
听到这里宁辰就听明白，朱正廷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朱正廷这是打算用人族大义来压宁辰。
让宁辰主动放弃那些滦州的物资，让宁辰站在人族大义的角度上，把所有的物资主动还给他们。
这个角度和这个立意，倒是非常的可以。
只是他们倒霉，他们遇到了宁辰。
果然朱正廷说完之后，姚东野接茬继续说道：“朱家主所言极是，我们滦州所有家族和所有人，皆可为人族流尽最后一滴血。
但，我们却绝对不能接受，还未上战场，就饿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这矛头就非常明显的指向宁辰了。
现在就看宁辰这么应对了。
宁辰喝了一口酒，点评道：“好酒。虽然不是我发明的【陋室】，但是也算是酒中珍品了。的确不错。”
朱正廷说道：“此酒乃是我朱家珍藏百年的佳酿，如果宁院首可以为了天下人族大义考量，将物资归还的话。我朱家，愿意将所有佳酿，双手奉上。”
宁辰摇摇头说道：“不需要，我想要喝酒，有的是人给我送。你们这样充满了礼教的酒，咋一喝觉得味不错，可是仔细咂摸一下，却没有任何的回甘。反而还有点苦涩。”
不待朱正廷说话，宁辰就继续说道：“各位找我来共商圣道的真正目的，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各位不就是想要，跟我讨论一下大义吗。
那咱们就好好剖析一下。我见识浅薄，我就先说一点我的浅见。”
“各位要跟我讨论大义，我倒是想问各位一句，各位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讨论‘义’。”
“自然是君子才能讨论‘义’。”段心罡立刻回答道。
宁辰点点头说道：“我觉得没错，只有君子才能讨论义。可是各位觉得，各位是君子吗？”
姚东野听了这话，当即断然表示道：“我等尊圣人礼，怎么可能不是君子呢？”
“既然各位是君子，那我倒是想问问，各位算计武昂，这件事情可是君子所为？”宁辰直接提问道。
“这些是小辈胡闹，我们已经训斥过他们了。他们会公开向武昂道歉的。”朱正廷说道。
宁辰听了朱正廷这话，不由得直接笑了起来。
“你们还真的是算计的很好。成功了就是小辈大功一件，失败了就是小辈胡闹。不得不说，你们的礼还真的是只能说给自己听。”
不等他们反驳，宁辰就继续道：“就算真的是他们胡闹，那你们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们连自己孩子都没教育好，你们凭什么跟我们谈义。”
朱正廷反驳道：“宁院首，我们现在与你说的，并非是小家之小义，而是人族之大义，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宁院首，不可混淆。
我们教子无方，我们自然也是要自省之的。”
宁辰也懒得继续跟朱正廷在教育儿子方面纠结。
而是又把话题转回到了，君子和小人这个问题上。
“各位觉得小人的标准是什么？”宁辰反问道。
“贪图利益者，可为小人。”
“不识大义者，可为小人。”
……
姚东野他们一顿说，就差直接把小人这两个字，换成宁辰的名字了。
等姚东野他们说完之后，宁辰说道：“我觉得各位说的都对。
那咱们就总结一下，小人者，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这样总结没错吧？”
宁辰的总结，姚东野他们下意识就认可点头了。
见姚东野他们点头，宁辰微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认可的话，大家不妨对号入座一下。
看看大家对我这个君子，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作为。
我此刻在你们面前，你们如此肆无忌惮的抨击我。
如果我此刻不悦，挥袖离开的话，你们也一定会在心中不停的怨怼我，诅咒我。
你们这样的做法，与小人有何区别？”
宁辰一番话说完，姚东野他们皆是一愣。
如果是这样看的话，他们刚刚抨击宁辰的行为，还真的跟小人一样。
“你们满口的礼教，结果却是小人行径。你们现在还要跟我辩驳大义。你们不觉得可笑，我都觉得可笑。”
顿了一下，宁辰继续火力全开：“你们说我现在囤积居奇，但是如果没有你们主动把东西，送到我手中，我能有这些囤积居奇？”
“你们说我不顾滦州百姓死活。那你们自己就顾了。”
“看看你们桌上的酒肉，这些足够滦州百姓活很久了吧？”
朱正廷辩驳道：“这乃是待客之道，宁院首乃是客人。
客人来了，自然要尽我主家之全力招待客人。
其余时间，我朱家所吃所用，皆与城中百姓无异！”
宁辰听完了朱正廷的话，再次摇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你们朱家不仅仅蠢，同时还坏。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们朱家已经算是发达，结果你们不想着兼济天下。
反而是要让天下始终维持着穷的状态。
你说你们朱家是怎么想的。
是担心如果兼济天下的话，会散尽你们朱家的家财？
还是说你们担心，会有人借机取代你们朱家？
不想着如何让你们所辖变好，反而以跟大家一起吃苦为彪炳。
你们朱家的理，我是真看不懂。”
“那你又如何了？你现在所作所为，不也都是为自己谋私利吗？”姚东野职责宁辰说道。
宁辰冷笑一声：“你去过我的百家城吗？”
姚东野自然是没有去过百家城的。
“你没去过我的百家城，你凭什么说我是为自己谋私利呢？”
“百家城现在一切建设所需银两，皆是我个人出钱。”
“我这叫为自己谋私利？”
姚东野听了宁辰的话，继续反驳道：“可是你不能否认，百家城也算是你的私产，你现在所做依然还是为自己谋私利。而不是你说的兼济天下。”
“可笑。”张弛听了姚东野的话，断然喝了一句。
“宁院首为百家城的城主，那这百家城自然就是宁院首的天下。”
“宁院首为百家城散尽自己的家财，不是兼济天下是什么？”
“如果你想看宁院首，兼济更多的天下的话，你们妖家不妨把你们的城池送给宁院首。你看看宁院首，是否也会如同经营百家城一样经营？”
呃，这个其实还真不会。
因为宁辰没这么多钱。
不过好在，宁辰也不用担心，姚东野真的把他们家的城池给自己。
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的话，姚东野他们也不用在这里跟宁辰浪费这个口舌了。
就在姚东野还要说话的时候。
理城的上空，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钟声。
“这是战钟，通知所有朱家学子，立刻迎敌！”朱正廷起身，对外面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