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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

宫女身份虽卑贱, 到底也是条人命,女官不敢擅作主张, 让人传话到宣宁宫,没想到过不多时, 太后娘娘就带着心腹连夜赶来,与此事相干的人不敢擅自离开,几十个人跪了一地,瑞雪的尸首也已从柴房搬了出来。

宣瑾在审讯房坐了,吟霜将仵作喊过来,代宣瑾问了几句。

仵作道:“死者死于窒息,而脖子上的勒痕和房梁上的白绫, 这些证据可以证明死者应是自杀。”

宣瑾手指敲了敲桌面, 吟霜会意道:“邢仵作,娘娘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验尸,你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再去验一次,验好了再来回话。”

邢仵作看到太后娘娘凤驾亲临, 心里已经发虚, 听吟霜如此说,冷汗直流,叩头道:“奴才这就去。”

吟霜又把与瑞雪同房的宫女叫来,问她瑞雪出事之前可有异常。

这番话此前女官已经询问过,那宫女又回了一遍道:“瑞雪才来洗衣房没多久,而且性格孤僻不喜欢跟别人说话,奴婢虽然跟她同住一室, 跟她也不是很熟,要说异常的话,就是瑞雪这几天好像心情特别好,白天她还帮我洗衣服呢,瑞雪说以后恐怕没机会了,没想到真的没机会了。”小宫女跟瑞雪到底有几分同室之谊,想到瑞雪已死,忍不住落泪。

吟霜低声对宣瑾道:“娘娘,瑞雪这么说倒好像知道自己命数一样,不过既然心情好,为什么突然自尽?”

宣瑾没作声,突然问:“有没有人经常来找瑞雪,或者瑞雪有没有跟你提过她在宫中有要好的姐妹?”

那宫女想了一回才道:“是有人过来找过瑞雪,不过只来过一次,奴婢不知道她们关系好不好。”

宣瑾又问:“你可知那人叫甚,在哪个宫当差。”

宫女道:“奴婢看她穿得好像是司膳局的衣裳。”

宣瑾已猜到是何人,让宫女退下,又陆续叫进来几个宫女太监,所言跟瑞雪同室宫女差之不多。

邢仵作已经重新验尸完毕,再被传唤时,天已大亮,这一回他已查明死者真正死因,诉说无不详尽,力求将功赎罪,宣瑾听完只点了点头,既无意外也无怒气,只道,死者为大,不该如此草率,邢仵作点头如鸡啄米,宣瑾又吩咐女官,叫瑞雪的家人过来将她领回去,再打赏五百两银子,让他们好好安葬。

回来路上,吟霜问宣瑾道:“娘娘是否已猜到谁是杀人凶手?”

宣瑾摇头,又道:“不过也不是毫无线索。”驻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御膳房里正准备各宫娘娘的早膳,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连宣瑾过来都不知道,有个不长眼的,见宣瑾挡在门口,还出言让宣瑾旁边让一让。

吟霜就要问责,宣瑾朝她摆了摆手,吟霜只好作罢。

还是负责御膳房的总管眼尖,远远瞧见宣瑾,连忙一溜小跑过来,就要施礼,宣瑾道:“陶总管不必多礼,哀家过来是有话要问你。”

陶总管忙道:“厨房烟重,还请娘娘移驾。”

宣瑾点头,随口问道:“负责膳食的人可都在这里?”

陶总管举目望了一圈,“回娘娘的话,都在。”

宣瑾见里面不过七八个女人,其中三个年纪较大,两个年龄偏小,一个正巧开口说话,嗓门粗大,好似男子,只有两个年纪适中,容貌也算清秀,便道:“陶总管,你将那二人一并叫来。”

陶总管立即喊道:“梅香,云惜你们过来。”

叫梅香的答应一声就放下手头之事,叫云惜的宫女则迟疑了一会儿才姗姗来迟。

陶总管骂了一句:“这么磨蹭!”

宣瑾已心中有数,只将叫云惜的宫女带走。

回到宣宁宫,宣瑾进去换衣裳,云惜坐立不安,一脸惶惶之色,见吟霜站在一旁,走过去悄声问道:“请问姑姑,不知娘娘叫奴婢过来有什么事。”

吟霜道:“稍安勿躁,娘娘定有理由,否则她日理万机,怎会无缘无故亲自去御膳房请你?”

云惜自知轻重,心中更毛了,拧着衣角,心惊胆战的等着。

大约一炷香功夫,宣瑾才又出来,凤袍之下,更是威严。

“你叫云惜?”宣瑾开口。

云惜“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奴婢不知犯了何错,触犯了娘娘,还请娘娘饶命。”

宣瑾笑:“哀家还没问话,你倒先认错了,吟霜,把她扶起来,赐座。”

云惜惶恐的看着宣瑾,实在猜不到太后的用意。

宣瑾不紧不慢道:“你跟瑞雪是否要好?”

云惜听到瑞雪的名字,先是一愣,然后小声答道:“是。”倒没多加解释。

宣瑾朝吟霜使了个眼色,吟霜会意,走到云惜跟前,道:“瑞雪昨夜悬梁自尽了。”

云惜猛然抬头,一把抓住吟霜的胳膊,颤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吟霜又重复一遍道:“瑞雪昨夜没了,传闻她是畏罪自尽。”

“你胡说!”云惜有些失控,大声嚷道,“再过两天瑞雪就要出宫了,她怎么会自尽!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说瑞雪她……死了?”眼泪大粒大粒的落下来。

宣瑾看在眼中,云惜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应该是真不知道瑞雪死的事,没有再追问,等她平复情绪。

吟霜倒了杯茶给她,云惜双手接过颤抖中洒了半盏,吟霜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娘娘,娘娘才能帮瑞雪找出真凶,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云惜惊问:“瑞雪不是自杀,是被人害死的?”

宣瑾没作声,不过云惜已从她脸上得到肯定。

“我跟瑞雪是同乡姐妹,又是同一年进宫,我被选在司膳局,而她在司衣局,我俩本来就要好,进宫后因为举目无亲而越发亲密,原以为这样一直到三十五岁出宫,没想到瑞雪手巧被太嫔娘娘看中,调到婉梨院当差,又受到太嫔娘娘的器重,此后出入不便,我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了很多,有时甚至几个月都见不了一面,好在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能偶尔见一面,我们也心满意足了,岂料命运弄人。”

宣瑾记得她和夏炽陌成亲那晚,她还撞见她二人在假山后面私会,看来变故是发生在那晚之后。

云惜道:“就在两个多月前,有一次我跟瑞雪见面,不小心被婉太嫔和容太妃撞破,险些被杖责。”

宣瑾道:“两个宫女见面,就算是偷偷见面,倒也无碍,顶多被责骂几句擅离职守。”

云惜的脸一下红了,想到瑞雪已死,眼泪又忍不住的往下掉,咬着唇,仿佛下定决心,毅然道:“娘娘,瑞雪已经死了,奴婢也不敢隐瞒,奴婢跟瑞雪……其实我们……”

无需明说,云惜吞吐忸怩的样子就已说明一切,何况宣瑾早已知道,不过是想试探她一下,看她是否有所隐瞒,既然连这种事都说出来,看来所言不虚。

“哀家知晓了,你只说后来怎么样。”宣瑾帮她解围,原来容盈月和李婉曾一起撞见,果然还是跟她们有关。

云惜吁了一口气,接着道:“当时瑞雪跪在太嫔娘娘跟前,哭着为我求情,瑞雪说无论太嫔娘娘怎么罚她,她都甘愿接受,就希望能饶过我,我和瑞雪情同姐妹,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担责,也求太嫔娘娘放过我们,太嫔娘娘心软,又一向疼爱瑞雪,就准备既往不咎,不想太妃娘娘却不肯,说这种污秽后宫之事一定要杀一儆百,太嫔娘娘和太妃娘娘为此争执起来,还提起曾年旧事,太妃娘娘说太嫔娘娘害死了她的小公主,太嫔娘娘则说太妃娘娘血口喷人,还说当年差点命丧太妃娘娘手中,两人吵得差点大打出手,幸亏容二小姐及时赶到,才平息了这件事,我和瑞雪也因容二小姐几句话而保住了小命。”

宣瑾越发觉得这位容二小姐不简单,竟是事事都少不了她。

“我和瑞雪战战兢兢过了几天,不见有动静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容太妃突然屈尊约瑞雪喝茶,瑞雪猜到可能是跟上次之事有关,生怕容太妃让她做背叛主子的事,吓得找我商量,我见躲是躲不过,就让她随机应变,不管容太妃要求什么,她只管先应承下来,回头我们再一起商量。”

“容太妃找瑞雪何事?”宣瑾问。

云惜道:“瑞雪听了我的话去赴约,却没见到容太妃,而是容二小姐,不过瑞雪想她们是姐妹,谁来都一样,就问找她有什么事,容二小姐先送了瑞雪一只金手镯,然后给她一块绣着春宫图的手帕,让她放在太嫔娘娘房里,这么大逆不道的事,瑞雪怎敢做,连连推辞,容二小姐就拿上次的事吓唬瑞雪,说如果瑞雪不照做,就把这事告到太后娘娘您这里,到时不但瑞雪,连我的命也要一起丢,瑞雪经不住吓,就答应了,想一块手帕也没什么大碍。”

宣瑾拿出那块帕子,问:“可是这块?”

云惜见了立即道:“咦,怎么会在娘娘您这里?正是这块。”

宣瑾问:“你可知容盈心让瑞雪把这块手帕放在婉太嫔房里的目的何在?”

云惜道:“瑞雪当时问了,不过容二小姐没说,让她不要多问,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瑞雪胆小,而且我俩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才把什么事都跟我讲了。”跟着道,“娘娘请放心,瑞雪将这件事告诉我,容二小姐和太嫔娘娘都不知情,只有奴婢和瑞雪知道,现在瑞雪死了,只剩奴婢……”说着又垂下泪来。

最亲密的人突然死了,换谁都不能接受,宣瑾又赐了块方巾与她拭泪。

“失珠之事,你可知晓?”宣瑾问她。

云惜道:“奴婢听说了,但是不知其中缘由,自从瑞雪收了容二小姐的手帕之后,就再没跟奴婢说过其他事,奴婢曾问过她,是不是她偷的,瑞雪说不是,但是她知道谁拿的,只是不能告诉我,说知道了多对我没好处,瑞雪被罚到洗衣房之后,我去见过她一次,瑞雪还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只说再过几天就什么都好了,到时我们就又可以和以前一样,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天人相隔。”云惜跪地道,“娘娘,瑞雪虽然胆小怕事,但是她心底善良,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您一定要帮瑞雪查到凶手。”

宣瑾见再问不出什么,就要让她先回去,突然想起什么,吩咐吟霜:“你去安排一下,让云惜暂时在宣宁宫住下。”她不信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杀人灭口。

云惜也知自己说得太多,得到太后保护,连忙谢恩。

夏炽陌回来时,就见宣瑾歪在美人榻上一脸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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