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就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时至今日,她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痛心。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凭什么陆以川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糟践她呢?
难道就因为她喜欢他,知道她不会走,知道她不忍心离开,所以就这么肆无忌惮吗?
沉知意低下头,长发遮掩住了她嘴角的一抹苦笑。
大约就是这个原因吧,所以陆以川总是那么肆无忌惮。
可她其实想问一句,陆以川真的以为,她能雷打不动的爱他一辈子吗?
当真心一点一点被践踏,爱意被一点一点耗光,那些所谓的喜欢,又还能在她心中残留多久?
沉知意没想好孩子的去留,出院后,她就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发着呆。
陆以川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回了别墅。
他随口问了两句伺候沉知意的佣人她这两天的情况,知道她吃的少,睡的也少之后,脸色就逐渐阴沉了下来。
他缓缓走到沉知意的屋子里,整个人斜倚在柜子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沉知意,怎么,是我最近给你的零花钱少了,所以导致你这两天食不下咽,连睡都睡不好?”
沉知意表情不变,只是缓缓抬头看向他,到嘴边的话犹豫了很久,最终也只是被默默咽回去,换成了一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孩子的事。
他这样的人,又真的会期待他和她的孩子吗?
怕是知道了有孩子的存在,也只会觉得恶心罢了。
陆以川看着她的脸。
他最厌恶的便是沉知意脸上那种一成不变的温柔。
彷佛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没有脾气,没有生命,温和到令人厌倦。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看她失控的一面。
他一直在想以前的沉知意是什么样,如今却觉得,这一切都怪没有意思的。
以前的沉知意不会回来。
现在的沉知意,就像是一潭死水,令人厌倦。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勐地攥住了沉知意的手,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嘲讽,“你除了会说这一句话,还会什么?”
沉知意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她只觉得面前的陆以川很陌生。
他从前是什么样,她似乎也记不太清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陆以川,“我……”
明明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可是沉知意犹豫着,最终还是把那句‘我有了你的孩子’咽回了肚子里。
陆以川看着她,忽然笑了,“你什么?沉知意,你又想狡辩些什么?”
“你的那些说辞我真的听腻了,怎么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就不能换别的说辞来湖弄我?”
“沉知意,现在的你,真是无趣到令人厌倦!”
陆以川说完,就勐地甩开了沉知意的手。
沉知意原本就瘦弱,他甩开她时,力道根本毫不收敛。
沉知意的肚子,一下子就撞到了一旁的化妆桌。
她捂着肚子,感觉里面是翻江倒海般地疼。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滴下来,沉知意的裙子逐渐渗出大片大片的红。
陆以川眉心狠狠一跳,他的手甚至都有些发抖。
他抱着沉知意瘦弱的身子,才恍然发觉她竟然这么轻,抱起来的时候,只感觉像是抱了轻轻的羽毛。
他眼眸猩红,看着沉知意,手臂上青筋直冒,“沉知意,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沉知意只是虚弱地抓了抓他的衣领,嘴唇发白,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本来是想着要不要告诉你,现在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陆以川,保住我们的孩子。”
“只要你留住这个孩子,我就一辈子待在你身边,陆以川,我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孩子最终也没有保住。
陆以川站在病房外,怔怔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流这么多血。
更加无法想象,这些血都是从沉知意身上流出来的。
陆以川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这么大的事,外面是一点风都没透出去。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一片红,有些不敢置信。
他和沉知意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吗?
是他亲手,把沉知意推开。
也是他亲手葬送了一个未来的及出世的小生命。
沉知意已经醒了,他想要去看看她,却怕自己满身满手的血,会吓到她。
他让人给他送了一套新的衣服。
他洗干净了自己手上的鲜血,却无论如何都洗不清自己的罪孽。
他走进病房的时候,沉知意的表情苍凉得让人觉得可怕。
看见他,沉知意不哭也不闹,只是问,“孩子保住了吗?”
陆以川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的沉默,却在告诉沉知意事实。
沉知意怔愣了好久。
过了很久,她眼角落下泪,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看着外面的繁星闪烁。
那些星星,会不会有一颗,是她未来的及出世的孩子?
孩子是不是能感知道爸爸妈妈并不是很欢迎自己,所以又回到了天上,变成了那颗闪亮亮的星星?
沉知意这样的表情,让陆以川心季。
从前他最讨厌她这样无悲无喜的面容,如今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走上前,想要徒劳无功地安慰,不料沉知意突然厉声尖叫,“别碰我!”
她死死地盯着陆以川。
眼神不像是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人,倒像是看着什么仇敌。
陆以川最想看到她失控的一面,如今看到了,却是令他感到窒息。
心脏彷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住,陆以川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向在沉知意面前能言善辩的陆以川,如今如动嘴唇,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在想,从前沉知意看着他,是不是也如他这般,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是无从开口。
陆以川闭了闭眼,他默默退后了两步,然后看着沉知意,“知意,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别这样,你现在身体还没好,这样会伤到你自己。”
陆以川只能徒劳无功地说着一些令人发笑的话。
沉知意什么也没说了,只是看着他,似乎是想要从他身上看出几个窟窿。
又像是越过现在的他,想起了什么令人难过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