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知意声音有些沙哑，她哭不出来，大约是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怔怔地看着陆以川，说：“陆以川，大概遇见你就是我的报应吧。”
她原本是想着，有这个孩子在，她总能对陆以川多几分念想。
总能对他多几分宽容。
她总能爱他再久一点。
可是如今，如今这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她从前的想法是有多么可笑。
她和陆以川之间仅剩的那点，唯一可以维系两人之间的感情的纽带，也被他亲手摧毁了。
大约她的孩子也是不想看见她这样，所以早早地选择了离开吧。
沉知意闭了闭眼，从前那颗一直为了陆以川心痛的心脏，如今只觉得麻木。
大约是早就痛习惯了，如今竟然也不会觉得疼。
她看着陆以川，情绪已经渐渐平复稳定了下来。
A市最近，总是频繁地下起秋雨。
一到了夜里，就凉的令人骨血都在发冷。
可是再冷的天气，也及不上沉知意此刻的表情。
她看着陆以川，不哭也不闹，只是一字一顿的陈述着什么，“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吗？”
不等陆以川回答，她又自顾自的答道：“我去了从前你最爱带我去的那片枫叶林，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怀孕了这件事，我怕你不高兴，也怕你会不喜欢这个孩子。”
“我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所以我想去散散心，可是我没想到，会看见你和林清雪有说有笑的在那里拍照。”
“你把从前对着我做过的事，又对着他重新做了一遍。”
“在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原来放不下过往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她翻阅回忆，拼命地试图找寻出陆以川曾经爱过她的证据。
可是那些过往，重重叠叠，模湖不清，她最后看见的，是陆以川甩开她时那冷漠嘲讽的眼神。
是陆以川用那种温柔宠溺的目光看着林清雪，然后笑着替林清雪扎头发。
她爱了陆以川那么久，此刻才恍然发觉，自己是真的累了。
陆以川感觉自己的心尖，都是那种密密麻麻的疼。
陆以川浑身发冷，他握着沉知意冰凉纤瘦的手，徒劳无功地解释，“我不喜欢她！我只是……我只是看着她，就想起了曾经的你。”
陆以川在这一刻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也终于明白，他喜欢的不是林清雪。
他只是喜欢她像沉知意的某个瞬间。
他喜欢的，仅仅只是沉知意而已。
“是吗？”沉知意笑了，眉眼中是与当时的他如出一辙的嘲讽，只不过片刻后，这样的情绪就散了。
沉知意的表情无悲无喜，她澹澹地说：“没关系，都不重要了。”
或许从前的沉知意会执着会不甘心，会想要问一句，既然喜欢对方像她，又为何不能只喜欢她。
但是如今，在痛彻心扉过后，沉知意突然发现，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
陆以川爱喜欢谁就喜欢谁，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沉知意慢慢抽出手，当着陆以川的面，毫无留恋地褪下了他从前戴在她手上的那一枚戒指。
她闭上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这是曾经你给我的，现在物归原主，陆以川，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了。”
沉知意的声音很轻也很虚弱，可她却是将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清晰。
清晰到每一个字砸在陆以川耳边，都能让陆以川疼得似乎心尖都在发颤。
他从前最厌恶沉知意这样，如今却极为害怕她这样。
他想要去握住沉知意的手，对方却缓缓地将手藏在被子里。
他只来得及去握住那抓不住的风。
陆以川眼眸猩红，“什么两不相欠？沉知意你闭嘴！”
“我说过的，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陆以川知道现在对她说这样的话是错的，可他能感受的分明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从他的世界中抽离。
他站在沉知意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彷佛这样就能留住一个铁了心想要离开的沉知意。
就像年少时，小心翼翼地藏了一枝桃花，把它当做书签藏在书里，自以为留住了这枝终会腐烂成泥的桃花，就能留住整个春光。
他这样偏执，神情这样扭曲。
沉知意却是无悲无喜，他看着陆以川，一张小脸明明苍白瘦弱的令人心慌。
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残忍绝情。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还是还不清是吗？那加上我这条命呢？”
“陆以川，如果加上我这条命，我把我的命也赔给你，这样够抵消你的恩情吗？”
她不是在威胁陆以川。
她的眼眸极为平静，像是澄澈的秋水。
更像是冬日里轻轻落在湖面上的一片雪花。
她是真的在很认真的问陆以川，如果孩子的命不够，那加上她自己，是否就能足以抵消这么多年来陆以川对她的好？
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去想陆以川对她的不好，横竖她都是要走的人，再去纠结过往也没有意义。
她不想和陆以川谈论对错，更不想去计较这些年，究竟谁付出的多，谁又付出的少。
反正事到如今，再纠结这些也是毫无意义。
不如彼此放过，彼此安好，总好过纠缠不休。
陆以川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沉知意的视线，是极为陌生的。
他如今才发现他对沉知意是没办法的，他可以利用各种铁血手段，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听到她这一句‘加上我的命够吗？’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找不到从前的沉知意，他可以去寻找一个替身。
然后把和从前的沉知意做过的事情，再和那个替身做一遍。
可是如果，他连现在的沉知意也留不住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始至终，他都拿沉知意没办法，不知道该对对方如何。
他只是看着沉知意，难过地低下了头，声音里竟然透着几分罕见的哀求，他说：“知意，从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
“你别走，留在我身边，可以吗？”